第1886章 傻得透徹

正文卷

說到此處,鄒九洲似乎覺得威脅還不夠。

將落在面頰的長發掖到耳後,鄒九洲笑得格外燦爛。

「差點忘了,在我印象中,陳先生風流倜儻,據說得到不少紅顏知己的芳心,當真羨煞旁人。」

「根據陳先生的一貫作風,那些紅顏知己想必正在利物浦,欣賞海港風情,陶醉於異國情調吧?」

陳昊天閉上眼睛,耐著性子回道:「只要那兩把鑰匙在朱世貴身上,我保證飛不了。」

鄒九洲緩緩給自己斟滿酒,黛眉一挑。

「我不是朱世貴肚子里的蛔蟲,他是否隨身攜帶,怎麼會知道?」

陳昊天皺著眉頭:「若那樣,做掉朱世貴的時限不能保證。」

鄒九洲頓了一會兒,選擇了妥協。

「我會盡量調查清楚,再跟你商定下手的時機。」

「我還以為你將所有的事兒一股腦全交給我呢!」

陳昊天覺得到現在,鄒九洲總算說了句人話,辦了件人事。

「或許在陳先生眼裡,我是十惡不赦的魔頭。」

「但是拋卻那些成見,我自認是個非常出色的合作者。」

鄒九洲端起酒杯,走到陽台,趴在欄桿上,看向遠處掛在屋檐下的冰凌。

「你的心神無限長處在於一定距離內看得通透,我的驅魂之術勝在操縱距離遠。」

「不管以後怎樣,我們現在是合作者,各自發揮優勢,才能將事情辦的漂亮,不是嗎?」

陳昊天贊道:「鄒小姐是個非常聰明的人,走到今天理所應當。」

「若九大尊者都能緊緊圍繞在鄒小姐身邊,我想這對仙者來說,是災難。」

鄒九洲笑容略有些苦澀,頭一仰,酒水一飲而盡。

「緊緊圍繞在我身邊?可能嗎?」

想到過往那些日子,鄒九洲將酒杯丟到遠處,言語間多少有些無奈。

「在他們心中,莫說我鄒九洲,即便馬晴空又算什麼?」

「每個人心裡都有小算盤,衝擊到仙級高階巔峰,內心深處誰看得起誰?」

「話說回來,他們這般,我又何嘗不是如此?」

「而今回頭想想,若九大尊者團結在一起,指不定是另外一副模樣。」

你們幸虧沒團結在一起,否則我的遊戲玩不下去。

陳昊天淡淡笑道:「我覺得若在這問題上扯,朱世貴飛了,我們還扯不完。」

「說正經的,斬殺朱世貴後,你放不放凌溪?」

「放了凌溪,誰將鑰匙送到我手裡?」

鄒九洲無比驚詫的瞪大眼睛:「你莫不是將我當傻瓜?」

「我將你當傻瓜?鄒小姐,我看是你將我當猴耍吧?」

「若我完成任務,你不放凌溪,我還不哭死?」

「再說,憑你現在的實力,跟我見見面有什麼大不了的?」

「該學的你都學到了,想必鄒小姐的實力早越過了馬晴空,應該是我怕見到你才是吧。」

鄒九洲幽怨無限,好像陳昊天上輩子欠了她多少錢。

「我真不敢見您啊,幽州荒原,馬晴空的表現差嗎?」

「那驚天動地的一刀,換成我肯定躲不過去,陳先生不僅躲過去,還順利將其斬殺。」

「在武技一環,我想即便是秦如煙,也不是你的對手吧?」

說到此處,鄒九洲面色一變,無比篤定的道:「搞定朱世貴後,將鑰匙交給凌溪。」

「我查驗沒問題,自會放人。」

鄒九洲轉過身,走到客廳,朝沙發上一坐,打開音響,曼妙的音樂就此飛揚。

「都到了這步,一個俗世中人的生死,對我來說無關緊要。」

「你我也沒有深仇大恨,犯不著跟你過不去。」

陳昊天點點頭,對著話筒道:「那我等待你的指令。」

「好的,辛苦了。」

鄒九洲衝著話筒甜甜一笑。

「天江的冬季有一種粗狂之美,趁任務尚未下達,陳先生可以四處轉轉,好好欣賞。」

聽筒傳來一陣忙音,陳昊天將手機丟到茶几上。

「我沒你想的那麼浪漫,也沒你想的那麼閑。」

陳昊天緊蹙著眉頭。

將鄒九洲剛剛的話琢磨了一遍又一遍,還是拿不準在完成任務之後,鄒九洲會不會放了凌溪。

想到垓下那個無比懂事的小女孩,陳昊天眉宇間儘是羞愧。

「原本還想幫你,誰曾想卻是害了你。」

陳昊天將香煙狠狠摁滅在煙灰缸。

天江某幢別墅,鄒九洲對著鏡子一邊梳妝一邊自嘲。

「想來也是好笑,做了那麼久的鄰居,竟不知道樓上的傢伙是大名鼎鼎的陳昊天。」

「當時他好像是仙級高階中段都不到吧,氣息隱藏的如此完美。」

「仙法果真比武道高端啊。」

走到卧室,換上先前那件過時的羽絨襖,鄒九洲低下頭。

「幸虧當晚成就了驅魂之術,否則再玩下去,定然露餡。」

她坐在床上,靜的就像無風的湖面,哪像是先前陰冷無比的鄒九洲?

想到跟陳昊在垓下第一次見面的場景,她嘴角掠過意思曼妙的笑容。

「在生死線上掙扎那麼久,看透了人心險惡生生死死,又在隱秘世界折騰那麼多時日,還保持初衷。」

「陳昊天的心境,當真不一般,可惜了。」

天江,行流鎮,小田莊。

每到冬季,庄東面的河便會結了一層厚厚的冰,氣溫之低可想而知。

嚴寒之下,自無綠色,由此站在堤壩遠眺,蒼涼一片。

至於河畔的樹林,春暖花開時節都略顯蕭瑟,更何況現在?

倒是樹枝上掛的冰棱,在陽光下閃閃發光,還有些許看頭。

朱世貴從堤壩上下來,行走在樹林中,抬頭看向懸掛在樹梢的冰棱,嘴角泛起與其年齡極不相稱的純真笑容。

跟許多仙門高手不同,朱世貴是從最底層爬上來的,憑著天資和努力一步步走到現在。

在向高處登攀的過程中,他忘了很多東西。

這些東西包括小田莊,包括昔日的人。

即將走到河畔,來到一處墳前,墓碑由於年代久遠,早在地上碎成幾半。

朱世貴在墳前坐下,用手輕輕擦拭墓碑的碎片,從筆畫紋理能推測應是「朱氏」二字。

「你傻,怎麼不改嫁呢?」

「人不能這麼死心眼的。」

朱世貴對著荒草叢生的墳包低聲言道。

自從踏上修為之路,他的地位越來越高,身邊的女人越來越多。

很多都是那些可望不可即的女神。

只是從她們身上除了生理上的快|感,他找不到心理上的愉悅。

他一直都不願承認還記掛著小田莊那個略有些粗俗,上不了檯面的鄉下女子。

直到有一天他實在按耐不住,回到天江,回到這片養育了他十八年的故鄉。

遺憾的是,曾經那個扎著馬尾辮跟自己在樹林奔跑的女孩早化作了塵土。

他能長久在世間活著,她卻不能。

他原本以為他回到故鄉還能看她一眼。

卻想不到在天寒地凍的天江,在兵荒馬亂的俗世,領著孩子孤苦度日的她,能撐多久?

那是進入仙門之後,朱世貴第一次回到故鄉。

此次重回故里,朱世貴心頭百感交集。

眼前浮現的儘是多年前的場景。

人不應該太自私,否則定有報應。

當年若將他們母子帶在身邊,確實衝擊仙級高階巔峰希望不大。

然而衝擊到仙級高階巔峰又怎樣呢?

孤獨的活那麼多年,連個說真心話的人都找不到,這就是幸福?

時間確實是生命最大的敵人,每個人都想在世間長久活下去。

這是美好的夢想。

夢想一旦成真,很多人會發現,長生其實並不是那麼美好。

「死亡讓人恐懼,不過也正是死亡讓人意識到生的可貴。」

「只有意識到生的可貴,才能珍惜不多的日子,才能珍惜身邊的人。」

「珍惜了,幸福自然而然也就來了。」

朱世貴沖墳包微微一笑。

「我一直想衝擊神級武者,渴望與天地奇壽,若不是那個世界的仙者氣勢洶洶殺來,或許不會覺醒。」

「若沒了歡喜,永生有什麼意義?」

「若沒了以你為豪的家人,走得再高也是無趣。」

說到這裡,朱世貴扭頭看向不遠處同樣破落的墳包。

「那年回來,我應該看看他的,應該告訴他,他父親不是死了,而是多麼多麼能耐。」

「在他最需要我的年紀,我沒出現,在他入土的時候,我也沒出現。」

「我不是一個好丈夫,不是一個好父親,也不是一個好兒子!」

「或許……」

朱世貴轉過身來,扭頭看向從遠處緩緩走來的男子,低低自語。

「或許更不是好人。」

朱世貴感慨萬千的時候,陳昊天已到了跟前,將他上下看了幾眼,樂了。

「萬萬沒想到小田莊竟是天機門四大尊者之一的故鄉。」

陳昊天提著漢刀,扭頭看向不遠處的村莊,感慨道:「更沒想到尊者的家眷平凡至此。」

朱世貴順著陳昊天的目光看過去,保持著沉默。

「朱世貴閣下,為了隱匿玩到這份上,九大尊者中除了你怕也沒二人了吧?」

陳昊天嘴角掛著濃郁的嘲諷。

朱世貴恩了一聲,背負雙手,看向蒼天。

「原本以為自己乾的漂亮,到了此刻方才發現,玩得最寒磣的是自己。」

「不見親人倒也罷了,還不給他們創造一個良好的生活環境。」

「笨得可以,傻得透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