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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離苦心經

第十八集 天下第一

那是幾枚鐵蒺藜,從唐無恨的手上飛了出去,襲向楊飛。

楊飛迅速一閃,鐵蒺藜正好從他右耳旁飛過,「叮叮」幾聲,那幾枚鐵蒺藜便全數釘在了牆上。

「多此一舉,作繭自縛。」正廳里的付無忌,放下手中的茶杯,搖了搖頭,喃喃自語道。

「看來,你真的是活膩了。」院落里的楊飛頭也沒回,冷冷地說道。

唐無恨頓感一陣惡寒由腳底竄起,同時迎面又有一陣強大無儔的殺氣逼來。

一時之間,他整個人都恍惚了。

楊飛猛然一個回身,原本背在身上的蟬翼劍,不知何時已然脫鞘而出,閃爍出詭異懾人的光芒。

楊飛持著蟬翼劍,狠狠地往唐無恨的上身揮了過去,「鏘」的一聲,又迅速還劍入鞘,整個動作一氣呵成,絲毫沒有一點拖泥帶水。

楊飛復又轉身離去,什麼也沒再多說。

正廳里,一個年輕的丫鬟戰戰兢兢走了過來,小心翼翼地將付無忌的茶杯收了去。

付無忌看了那丫鬟一眼,吩咐道:「下去通知韋旭、樊繼,到大院給大夥解毒,替唐四爺收屍!」

「是!」丫鬟謹慎地應了一聲,便下去了。

院落里,唐無恨目光獃滯、面無表情地佇立著。

一陣陰風襲來,只見唐無恨右上半個身子,竟沿著左肩右肋那一道看不清楚的血線,緩緩地往下崩落,撲在地上,散出一灘血泊;左下半個身子,噴潑著大量的鮮血,卻猶自佇立了半晌,才「啪」的一聲,往後倒落在地。

付無忌閉上眼睛,捏捏眉心,然後站起身來,走出正廳。

他本來想要直接回房裡歇息,可又不自覺地停下腳步,多瞄了唐無恨被斬成兩半的屍首一眼。

一抹詭譎陰森的冷笑,在付無忌的臉上顯露出來……

楊飛走出鏢局時才意識到,剛才自己僅僅飛出一腳、揮出一劍,就把唐無恨給結果了。

自己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強了?

「怎麼會這樣?難道這蟬翼劍上的武功真的這麼神奇?我才練了兩層,就這麼強了?會不會太誇張了點……」

楊飛一面想著,一面往客棧的方向走去。

其實,楊飛能輕易地解決唐無恨,倒不是他真的變強了多少,而是由於唐無恨原本武藝修為就不高,毒功又對楊飛起不了作用的緣故。

如果今天楊飛面對的是付無忌,那就不是這麼輕鬆簡單的一回事兒了,縱使楊飛能夠取勝,也會是慘勝,勢必將經歷一場苦戰。

不久之後,楊飛已回到客棧附近。

此時已是子夜時分,街上沒有人跡,所有的商家鋪號都關門歇息了。

忽然,一陣陰風襲來,楊飛不自覺地一嗅,發現風裡帶著些微的血腥味。

楊飛心生警兆,他停下腳步,猛一回頭,只見大街上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

楊飛又往旁邊一瞧,那兒有一間藥鋪,風將鋪子外面掛著的招牌給吹動了,不仔細看,還真以為有個人在那兒晃著。

「難道是自己多心了……」楊飛喃喃自語著,摸了摸鼻子,復而前行。

拐了個街角,祥盛客棧就在那街尾。

街口右首有一家布莊,一個粗布葛衣、瘦弱矮小的人,正背對著楊飛,彎腰駝背地站在那布莊門口,一動也不動。

突然有個人這麼出現在楊飛眼前,確實讓楊飛微微一驚,再看那人,左手拎著一面小鑼,右手撐在布莊外的欄桿上,看樣子應該是個打更的。

「打更的杵在這裡做甚?」楊飛的第一個念頭是這樣的,然而這時他心裡的不安感,卻更加強烈起來。

以楊飛現在的修為,近處若是有個人,照理說是不可能不先被他察覺的,除非那人修為更加精深,可以將自己的氣息、形跡妥善地隱匿起來。

不然,就只剩下一個可能——那人已然不是活物。

楊飛壯起膽子,喚道:「打更的?你站在那做甚?」

那更夫充耳不聞,沒有回應。

「打更的?打更的……」楊飛上前一步,手一拍那更夫的背,卻見更夫癱軟地倒了下去。

更夫的右手猶自撐在那欄桿上,和軀幹分離開來,再一看那更夫的臉,竟是一副七孔流血、面目扭曲的慘死狀!

楊飛倒吸了一口涼氣,再抬眼一看前方客棧,赫然發現客棧門口,掛著印有「祥盛客棧」四個大字的那面布幔,僅僅只剩下「祥」字還完整,其餘的部分宛如流蘇一般,又好似被利爪扯碎成絲,迎風飄蕩著。

「不對了!」楊飛驚呼一聲,即刻邁開大步往客棧奔去。

一到客棧門口,楊飛二話不說便推門進去,映入眼帘的景象,果然印證了他那不安的直覺。

「該死!」楊飛一拳敲在門框上,活生生將門框捶裂開來。

客棧一樓的酒肆里,滿是斷肢殘臂、屍首碎散。櫃檯上的油燈,閃爍著將熄將滅的微弱光芒,彷彿象徵著此處所有人的生命都燃燒到了盡頭。

此一殘忍血腥的景象,較之山西布政司府血案,實有過之而無不及。

「肯定是那個神秘兇手!糟了,夢柔他們不知道回來沒有,該不會……」

楊飛驚覺到事態嚴重,不過卻完全沒把舒穆祿的安危放在心上……

楊飛環顧了一陣子,發現一樓的屍首全是陌生人,於是他小心翼翼地繞過滿地屍體,上了二樓。

那二樓客房外的走道上,也是一樣的慘狀,他探尋了半天,始終沒見到任何熟人的蹤影。

「看來夢柔他們不在這裡,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

楊飛這麼想著,正在毫無頭緒之際,忽然「嘩啦」一聲,他身後的一扇房門,被一股強烈的勁力,從內而外地衝破散裂開來,而後一道詭異的身影竄出,往楊飛的後背掠了過來。

楊飛大吃一驚,他絲毫沒發現自己近處竟然有人,剛一轉過身,就在猝不及防之下,硬生生地吃了那人強烈的一掌!

「噗啊——」楊飛暴噴出一口鮮血來,整個人倒飛出去,撞碎了走道外沿的木欄,直接便從二樓墜下一樓。

「糟了!我命休矣!」

一陣金星碎芒,迅速地布滿楊飛的視線,令他頓生死絕之念。

不過,就在他將要落地之際,一道迅捷無比的身影掠了過來,將他接了個紮實。

一股重生的意念,頓時又在他心中滋生而起。

「楊飛!」一個女子的聲音傳入楊飛耳朵,那不是李夢柔,卻又是誰?

楊飛奮力集中意志,一掃眼前金芒,定睛一看,一張再熟悉不過的臉孔映入眼帘……

「舒穆祿!怎麼是你!嘔……」

楊飛頭一撇,當場把晚上吃的羊肉泡饃,和著一肚子污血給吐了出來。

原來接住楊飛的,根本不是李夢柔,而是舒穆祿。

「楊少俠,你還好吧?」舒穆祿還殷勤地拍了拍楊飛的背。

「你……你不要碰我……嘔……」楊飛又吐了一傢伙。

就在楊飛吐得慘無天日之際,方才襲擊他的那個人,也從二樓躍了下來。

那是一個黑衣人,披頭散髮,戴著一張褐色的皮製面具,看來很是詭異,完全符合冷恨所言那神秘兇手的形象。

楊飛腦子裡一陣亂,他奮力地揮動雙手,掙脫攙扶著他的舒穆祿,直挺挺地站了起來。

「楊飛!你沒事吧!」

楊飛循聲往右一瞧,一張秀麗中透露著擔憂的臉龐,俏生生地呈現在自己的面前。

這次沒錯了,真的是李夢柔。

「夢柔!真的是你!」楊飛面露喜色道。

「楊飛……」

李夢柔濃情蜜意地盯著楊飛看,他們兩人許久未見,現下終於重逢了,千言萬語道不盡,盡在四目交接中流動著……

「都什麼時候了,你們兩個還在那裡兒女情長!」便在此時,一個渾厚無比的聲音傳了過來。

「師父!」李夢柔回過神來,慌亂地叫道。

「師父……」楊飛也跟著喚出聲來,再一看,原來李萬劍在他們兩人肉麻兮兮之際,早就已經和那黑衣人又打了起來。

李萬劍手持一柄明晃晃的寶劍,一式南海幻劍使得虎虎生風、剛柔並濟,盡顯大師風範;那黑衣人卻是舞著一套亂七八糟的拳掌功夫,毫無章法可言,但力道卻強悍至極,放眼當今武林高手,恐怕沒有幾個人能夠招架得住。

打著打著,李萬劍深知對方不易對付,必須提起全副精神,方能克敵制勝。

於是,為避免後顧之憂,不讓自己分神,李萬劍便這麼大喝道:「你們還愣在那裡做甚?柔兒,快帶他們走!」

「師父!」李夢柔焦急喚道。

「還不快走!」李萬劍怒吼道。

楊飛見狀,忽然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對了,隨即上前一步,豪氣萬千地叫道:「師父與邪人拚鬥,徒兒豈可棄而不顧?我來助師父一臂之力!」

然而,楊飛才這麼一鬼吼完,還沒往前走兩步,他雙腳一軟,差點又跌倒。

李夢柔連忙上前扶住楊飛,心疼道:「你這是幹什麼?逞什麼強,你才剛受了重傷啊!」

無獨有偶地,那個和李萬劍對打起來的黑衣人,也突然雙腳一軟,「蹦」一聲跪在地上。

「怎麼回事?」

李萬劍大吃一驚,方才與這人對招,明明對方尚未落得下風,怎麼突然便跪了下來?

李萬劍懷疑有詐,連忙退去三步,一式「幻劍御」護住周身,提防這人的動靜。

卻見這人忽然抱頭慘嚎,呼聲凄厲不已,彷彿正承受著極大的痛苦。

「殺了我!快殺了我!啊……」這黑衣人口中喃喃自語,而後又抬起頭來,仰天長嘯,不禁令人心神俱震。

李萬劍狐疑地盯著黑衣人,卻遲遲沒有動手。

「啊——」黑衣人慘叫一聲,猛然站起,一個轉身躍上二樓,又去勢不止地「轟隆晃啷」一聲巨響,撞破了房頂,飛掠而走。

「就這麼走了?」舒穆祿瞠目結舌道。

李萬劍向前兩步,抬頭一望。

只見夜空一片漆黑,磚瓦碎屑零零落落,那黑衣人已然不見蹤影。

「唉,這人肯定是走火入魔,不知道是練了什麼詭異的武功!」

李萬劍搖了搖頭,轉過身來。

「師父!」李夢柔扶著楊飛喚道。

李萬劍二話不說,搭起還在昏沉的楊飛雙手,不禁大吃一驚,說道:「怎麼可能?這小子毫無脈象!」

「什麼!」李夢柔一臉不可置信地樣子,看了看楊飛,又看向李萬劍。

這時,卻見楊飛用力搖了搖頭,彷彿在揮散著暈眩感似的,然後抬起頭說道:「師父,徒兒這是後天絕脈,不礙事。」

「後天絕脈?」李萬劍又是一驚,這傳說中的後天絕脈,他是耳聞過的,但從來沒見過,怎麼也想不到,今天竟然會親眼見得,而且還發生在自己所收的徒兒身上。

「師父,此處已成是非之地,不宜久留,我們還是快走吧!」李夢柔提醒道。

李萬劍點了點頭,說道:「不錯,我們走吧。」

楊飛說道:「師父,徒兒正是來接你們去太原梅家的,冷恨師兄就在那裡。」

「我知道,方才這位舒穆祿小兄弟已經告訴我們了,你現在有傷在身,我們先找個地方讓你調息一番,等你穩下來了再去太原吧!」李萬劍回應道。

「不,徒兒沒事的……」楊飛才一說完,馬上一陣暈眩。

「別逞強了,聽師父的話吧。」李夢柔道。

「可是,我怕雲清和花語她們會擔心……」

這話一出,李夢柔的面色馬上就黯然了幾分。

楊飛見狀,當下會意,不禁又暗罵起自己說話不經大腦,凡事都不夠謹慎。

舒穆祿說道:「不如這樣吧,我先趕回梅家去報個平安,等楊少俠複原了,你們再隨後跟來。」

李萬劍點頭道:「如此甚好,那就麻煩舒穆祿小兄弟先跑一趟了。」

「沒問題,那我先去了。」說完,舒穆祿便離去了。

「好你個小子,這回你倒變聰明了,把我給丟下來……」楊飛心裡這麼想著,再一看身旁的可人兒,正皺著眉頭瞪著他,看樣子,肯定是聽到他說了「雲清和花語」這兩個女人的名字,所以吃醋了。

楊飛靈機一動,連忙使出苦肉計,「呃」了一聲,作勢暈倒,嚇得李夢柔花容失色。

「楊飛!你怎麼了?你別嚇我……」李夢柔緊張道。

「我……我需要安靜的地方,調息養氣……」楊飛假裝虛弱道。

其實,楊飛此刻已無大礙,只是方才挨的那一掌,彷彿殘留了一股奇怪的真氣,一直在他體內到處亂竄,於是他運用了蟬翼劍上的運功方法,將那股真氣暫時壓抑在丹田之內。

就他現在後天絕脈的體質來講,即便是李萬劍也弄不清楚他的情況,所以,李萬劍也沒看出他在假裝。

於是,這師徒三人便離開了客棧,出了長安城,來到城南一座香火鼎盛的古剎,薦福寺。

這薦福寺里有一座小雁塔,高十五層。

就在朱祐樘登基的前一年,長安一帶發生了大地震,將這座塔從上到下震出一條一尺多寬的縫來,然而這塔本身卻巍然屹立,穩固不倒。

薦福寺的住持朔思吉禪師,是個番僧,與李萬劍略有交情,所以,李萬劍便帶著李夢柔和楊飛前來求助,好讓楊飛有個清靜的地方,可以調息養氣。

此時天色已然大明,楊飛盤坐塔內,試著將壓抑在丹田內的那股真氣釋放出來,依循著手抄本上的內功心法,想要將那真氣不受控制的衝勁給煉化。

不久之後,楊飛果真將殘存在他體內的真氣給化解,並且指引著那股歸順了自己的真氣,在體內運行了一趟。

不自覺間,楊飛的這門武功心法,已堂堂邁入第三層。

「太妙了,原本只是想化解內傷,卻沒想到這樣也能突破到第三層!」

楊飛收功之後,覺得神清氣爽,整個人如同脫胎換骨一般。

楊飛站起身來,走出塔外來到庭院,只見李萬劍負手而立,和一名雙手合十、年事甚高的番僧,正在談論著什麼。

不用說,這名番僧,正是朔思吉禪師。

「師父,大師。」楊飛很有禮貌地向兩位長輩問好。

朔思吉看了楊飛一眼,先是雙眼一亮,隨即又露出了慈祥的微笑,說道:「楊施主,你的《離苦心經》已經練到第三層了?」

「離苦心經?」楊飛初聽到這個陌生的名辭有些疑惑,不過他隨即反應了過來。

想必這《離苦心經》,便是蟬翼劍上所記載的這套武功心法吧!

「大師知道蟬翼劍上的秘密?」楊飛問道。

李萬劍聽楊飛這麼一說,馬上會意過來,不等朔思吉回答,便搶過話來,問道:「你練了蟬翼劍上的武功?」

楊飛點了點頭,說道:「師父,這蟬翼劍上的武功,只有我後天絕脈才能練,像昨夜那個神秘兇手,就是因為擅自練了,所以走火入魔。」

李萬劍略為一驚,又問道:「怎麼?你知道那人的身分?」

「至今見過蟬翼劍上武功的人里,只有我和厲方邪有機會練得此秘笈,所以那個神秘兇手肯定就是他!」

說著,楊飛又把當日在飛鷹堡的情況,和後來在梅家將劍上秘笈公布出來的種種經過,說給李萬劍聽了。

李萬劍聽完,恍然大悟,頻頻點頭道:「如此一來,總算也了卻我心中懸念。」

楊飛明白李萬劍的意思,得知事情真相由來之後,李萬劍才真正不再對蟬翼劍懷有謀取之心,即便之前他便表明心態,不汲汲於此,但習武之人的求知好奇慾望,仍是難以抵擋的。

楊飛又轉向朔思吉,問道:「大師,您還未回答晚輩的問題。」

朔思吉點了點頭,微笑回答:「我不知道所謂蟬翼劍之事,方才聽你師父說,你是後天絕脈,現在我見你神采奕奕,氣度不凡,毫無絕命之象,所以我推測你是練了《離苦心經》。」

楊飛一聽這話,有些失望,因為照這麼說來,這《離苦心經》便不見得就是蟬翼劍上的武功了。

想到這裡,楊飛說道:「大師,我確實練了一套很神秘的武功心法,這套武功心法,按照韃靼國師那日松大師所交代,的確也只有後天絕脈才能修習,只是不知道這套心法,是否就是您所說的《離苦心經》,不知大師對這部心經有何了解?」

朔思吉開始娓娓道來:「我與那日松大師素未謀面,只是聽說過他的名號。至於《離苦心經》,我所了解的,也僅止於精神意念上的道理。」

「所謂『離苦』,便是脫離一切生命之痛苦。人體有奇經八脈,而經脈運行,雖然能維繫身體機能,同時卻也是靈魂的枷鎖,肉體苦痛的來源。」

「你後天絕脈卻能存活,已是一項奇蹟,一般人若是經脈齊斷,是絕對不可能活下來的!」

楊飛聽著聽著,眉頭又皺了起來,問道:「大師,您說的這些……這跟《離苦心經》究竟有何必然的關係?」

朔思吉回答道:「《離苦心經》淵源於印度吠陀傳統思想,原本僅僅只是精神意念上的修行法則,後來才演變出一套重建體質經脈的苦修心法,修行者必須要先罹患重病,破除體內經脈枷鎖,方能進行修鍊。」

楊飛聽到這裡,感覺這《離苦心經》還當真和自己練的心法很接近。

他於是又問道:「所以這《離苦心經》,只有歷經身體劫難,經脈齊斷而不死之人才能練得?一般人若是強行修習,便會走火入魔?」

「不錯。」朔吉思點頭道。

楊飛又問道:「大師可曾閱讀過《離苦心經》?還是說,薦福寺的藏經閣內,便有此一經書?」

朔吉思搖頭道:「不!《離苦心經》自中土唐代以降,失傳已久,後世多有偽作,直到宋朝末年,有一位讓瓊多傑禪師,在西藏打敗了一個走火入魔的高人,才發現他身上有部疑似《離苦心經》的經書,只是其真偽仍舊不得而知。」

「後來,那部經書,也又不知所蹤了。只是不知道,楊施主你是怎麼獲得這《離苦心經》的呢?」

楊飛聽到這裡,心頭一凜,心想朔吉思所言,與那日松講的儼然是不謀而合,不過,他還是有些懷疑地說道:「大師,您沒接觸過真正的《離苦心經》,卻為何能如此肯定,我所修鍊的一定是這部經書呢?」

朔吉思極有耐心地說道:「因為我看得出來,你是真正的後天絕脈,你身體所顯現出來之光芒與常人完全不同。」

「光芒?」楊飛愣了愣,連忙看了看自己的手腳軀幹,上下摸了摸。

李萬劍看楊飛這舉動,不禁笑道:「飛兒,你別摸索了,朔吉思大師並非習武之人,他是苦行靈修,所以境界與我們不同,能看到我們看不出來的現象。」

楊飛搔了搔後腦勺,說道:「原來是這樣。」

於是,楊飛便把那日松所言蟬翼劍的由來,又說了一遍。

朔吉思一邊聽著,一邊頻頻點頭,等楊飛全部說完之後,他才微笑道:「如此便是了,楊施主,這劍上所藏之秘笈肯定便是《離苦心經》,你恐怕是八百年來,第一位練成此心經之人。」

楊飛一聽,咋舌道:「八百年啊……沒想到我還這麼有地位……」

李萬劍在一旁,擺出一副師尊威嚴的模樣,說道:「飛兒,不可驕傲自滿,須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是,師父……」楊飛難得如此乖巧,非但表面上畢恭畢敬,心裡頭也沒有胡思亂想。

就在這時,李夢柔從外面進來,一看到楊飛,高興地喚道:「楊飛,你醒啦!」

楊飛愣了一下,說道:「醒?我沒睡啊……」

李萬劍不願讓他們兩人一直胡言亂語、打情罵俏,於是直接問道:「柔兒,現在長安城裡怎麼樣了?」

李夢柔斂起笑容,正色說道:「就我剛才的打探,祥盛客棧那整條街的九戶商家、十四戶民宅,總共只留下了十一名活口……」

楊飛道:「還有十一人活著?還好啊……」

李夢柔說道:「整條街都是大戶人家,本來將近有三百人。」

楊飛一聽,咋舌道:「喔……那是很慘……」

李夢柔續道:「是很慘啊!現在無論是江湖還是官方,都已經開始全面追緝這個神秘兇手了。」

「江湖?官方?都有哪些人跳出來說話了?」李萬劍問道。

李夢柔回答道:「陜甘一帶的大小門派,像是晉天門、西山寨等等,還有幾天前才被那神秘兇手襲擊的華山派,都已經放出風聲,說勢必要生擒這殺手,讓武林中人公審定奪。」

「此外,山西總兵也調派了軍方人馬,全力調查山西布政司府的血案;另外還有崆峒派、青城派、崑崙派等等,都陸續有人來到長安一帶探聽消息。」

李萬劍一聽,冷哼一聲道:「哼!就憑這些個酒囊飯袋,想要逮住這個兇手,我看只是自尋死路。」

「師父,那我們如今該怎麼辦呢?」李夢柔問道。

「先去梅家,和你師兄會合之後再說吧!」李萬劍回答道。

稍後,三人便辭別了朔吉思大師,離開了薦福寺,趕赴太原。

這一路上,楊飛一直覺得很悶,因為李萬劍始終夾在他和李夢柔之間,不讓他們有太多交談的機會,令這對久別重逢的小情人好生難堪。

好不容易回到梅家,楊飛又更悶了,因為現在是三個大老婆撞在一起的局面,而且梅雲清和蘇花語,似乎還有聯手排擠李夢柔之勢,氣氛尷尬不已。

蘇花語索性也不再和楊飛一道住在東廂,梅雲清給她另外安排了一間房;另一方面,李萬劍這個長輩在,李夢柔自然也不可能跟楊飛走得太近。

最後,楊飛就落得一個人窩在東廂的下場,若是沒什麼要事,大家也都懶得理他。

既然大家都對楊飛不理不睬,楊飛閑著沒事,也只好繼續練起《離苦心經》。

只是這麼一練,楊飛便發覺遇到了瓶頸。

進入第四層之後的心法,光是字句上就越發晦澀,更別提怎麼修鍊了,所以楊飛參悟了好幾天,仍是遲遲未有進展。

為了這件事,楊飛本想去問蘇花語的,可是一想到最近這陣子她對自己的冷淡態度,楊飛心裡就老大不高興。

然而,楊飛又不敢去請教李萬劍,因為在他的認知里,李萬劍雖然名義上是他師父,但是骨子裡卻仍對蟬翼劍有心懷覬覦之嫌疑。

萬一讓李萬劍知道了秘笈上的內容,到時候出了什麼亂子,那可就不好了。

事實上,李萬劍並非如此,這隻是楊飛多慮了。

「光是厲方邪一個瘋狂殺手,就已經在江湖上搞得腥風血雨,萬一李萬劍也成了個瘋狂殺手,那還要死多少人才夠啊?誰又擋得住他呢……」楊飛這麼思忖著。

「交出兇手!交出兇手!」外面突然傳來一大群人吵雜的吆喝聲。

「兇手是厲方邪啦……」楊飛喃喃自語地回應著。

「交出兇手!交出兇手……」吆喝聲持續著。

楊飛這才驚覺,這大白天沒事的,怎麼會有一大群人在外面吆喝?

「出去看看……」想著,楊飛便步出東廂,往正廳那兒走去。

就在楊飛將要步入正廳前的院落時,迴廊旁邊突然閃出一人,將他拉住。

「楊公子,你別出去!」

楊飛回頭一看,原來是玉兒。

玉兒拉著楊飛,沿著迴廊又繞回東廂院落。

「怎麼了?玉兒,幹嘛不讓我出去,還把我拉回來?」

「外面那幫人,是來找你的!」

「找我?那我更得出去啦……等一下,你說他們是來找我的?」

楊飛猛然想起,剛剛這幫人吆喝著的是「交出兇手」四個字。

「是啊,小姐正在和他們斡旋呢,你現在出去可就露了餡兒了……」

「難道……他們當我是那個神秘兇手嗎?」楊飛問道。

「沒錯。」玉兒點了點頭。

「來的有哪些人?」楊飛又問道。

玉兒說道:「表面上叫囂的,大多是晉天門、西山寨、崆峒派、青城派這些人。此外,崑崙派和華山派也有高手在場,不過他們都站在外緣,不動聲色。」

「這麼大個陣仗?」楊飛吃驚道。

「是啊,楊公子,方才小姐暗中吩咐我,要我儘快帶你離開,你趕緊去收拾一下吧。」玉兒提醒道。

「離開!上哪去啊?」

「小姐沒交代,只說要我跟著你一道走……」玉兒情急之下,想也沒多想,便這麼脫口而出。

「你要跟我一道走?」楊飛瞪大了眼睛,這才發現玉兒的左肩上,背著一個小包袱。

玉兒這下子可羞紅了臉,想想自己背著包袱、拉著楊飛急急忙忙的樣子,簡直就像是要和情郎私奔。

楊飛見玉兒這般嬌羞模樣,心裡也樂了,不過一想到梅雲清這樣的安排,他又有點不解。

「為什麼你家小姐要我先走?我並不是那個神秘兇手,何不出面澄清呢?更何況,李萬劍前輩在這裡也可以替我作證啊。」

「李前輩今天一早就和冷恨師兄下山了,說是有私事,剛好不在,而那幫人一口咬定你是兇手,若是想要澄清,恐怕沒這麼容易……」

楊飛一聽,心中突生警覺,心想如今梅家勢單力薄,正值急需恢復元氣之際,若是得罪江湖中人,確實沒有半點好處,要是自己現在真的在此露了臉,那無疑是連累梅家。

況且,為什麼這些門派會突然認定楊飛就是神秘兇手,而找上門來呢?

恐怕這其中必有蹊蹺……

「楊公子,事不宜遲,我們還是快走吧!」

「好吧!」楊飛應了玉兒,進房收拾東西,背上了蟬翼劍,然後跟著她從祠堂後面的密道出去,到了後山。

一出密道的鐵門,楊飛就見到蘇花語和李夢柔兩人一身輕便裝束,背著包袱,提著寶劍,彷彿已經在此等了一段時間。

「怎麼了?你們怎麼都在這裡?」楊飛有些吃驚。

蘇花語冷哼一聲,說道:「你都要走了,我還留在梅家做甚?當然要跟你一起走啊!」

楊飛搔了搔腦袋,說道:「說的也是……那……夢柔你怎麼也來了?」

李夢柔說道:「本來我應該是要待在梅家等師父和師兄回來的,但是剛剛英護法跟我說,梅莊主要你離開,所以我就偷溜出來了。」

楊飛看了看身邊的這三個女人,哼笑一聲,搖了搖頭。

他說道:「想不到我還挺有個人魅力的,我一要走,你們三個就跟來了。」

蘇花語毫不客氣地回了一句:「是啊,可惜你的魅力還不夠,沒能把雲清也吸引過來!」

「說話又帶著刺……」楊飛敢怒不敢言,心裡這麼念著。

這時,玉兒開口問道:「呃……楊公子,蘇姑娘、李姑娘,接下來我們該上哪去呢?」

「既然現在江湖上已經有人咬定我是神秘兇手,朝廷又將我列為頭號欽犯,我想這陜甘一帶是待不成了,不如我們暫時到江南去避避吧……」

「江南?」三女一聽楊飛說要去江南,異口同聲發出了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