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像做了一個夢。
在夢裡，楚小雨變成了一個女巫。
她的鼻子又尖又長，一咧開嘴，卻露出了參差不齊的黃色牙齒。
她一面攪拌著坩堝中古怪的液體，一面往裡頭丟蟾蜍，蒼蠅，蛇之類的生物。
然後，楚小雨扭過頭來，沖我陰惻惻地露出了匪夷所思的笑容。
我感覺自己像是糖果屋中的主人公。
而楚小雨就是那個要吃掉我的女巫。
然後，我一下子就醒了過來。
我居然暈過去了。
我甚至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暈過去的，又為什麼會暈……
我還沒睜開眼睛，感覺有誰在抱著我搖晃。
有人在我的頭頂大叫：「楚小雨！」
這一聲聲的呼喚，不禁讓我心驚肉跳。
我沒敢馬上睜開眼睛，還處於裝睡的狀態。
我知道自己闖禍了，差點兒把楚小雨給害死。
我只是想要搔她的痒痒，沒想到她竟然會那麼激動，導致她的實驗發生了爆炸。
一會兒睜開眼睛，我可能要面對比坩堝爆炸還要麻煩的事情。
僅僅是道歉不夠的，我肯定要面臨被懲罰的危險。
學校怎樣懲罰我倒不是重點。
重點是楚小雨會怎樣懲罰我。
我能不能裝得自己受傷很嚴重，因此逃過更嚴重的後果？
「她動了動了！醒過來了！天哪，她剛剛都停止呼吸了，我還以為她斷氣了！」我頭頂上響起的聲音。
為什麼……總是在我腦袋頂上喊？
隨著這聲音，搖晃我的舉動更猛烈了。
那聲音大叫道：「醒醒啊！快醒醒！千萬不要死，否則我該怎麼交代啊！」
我本來還認為自己能再堅持裝一會兒，結果當那頭頂上的聲音突然衝著我喊「楚小雨」的時候，我倏地張大了眼睛。
我蹭地就坐了起來，腦袋和對方的腦門相撞。
可我就像是感覺不到疼痛一樣，神經質地環視一圈。
——世界還是那個世界。
我們甚至仍舊在化學實驗室內，同學們也都在，最後留在我記憶中的畫面都沒有發生太大的變化……
除了地上的碎渣和粘稠的液體。
我正鬆了一口氣，又聽到幾聲呻銀從我後頭傳來。
我扭過僵硬的脖頸，這才發現，原來不光光是我，原來還有好幾個同學都暈倒了……
他們也在逐一清醒過來。
而抱著我猛烈搖晃的正是我們的化學實驗老師。
他為何如此關心我？
難不成因為我是獨一無二的預知系的夢能力者？
我覺得不太像……
直到聽到對方講了一句「楚小雨同學，你還好吧」的時候，我才意識到事件大條了——
我現在不再是「楊陽」了，我變成了楚小雨。
更準確的說，是因為楚小雨的實驗液體出現了差錯，她的試驗品變成了靈魂轉換藥。
嗅聞到這藥水氣味的，根據不同人不同體質，嚴重的就會出現我們身上發生的癥狀。
也就是所謂的靈魂轉移。
癥狀輕一點的，就會出現昏厥，噁心，昏睡不醒，等類似腦震蕩一樣的現象。
當然，也有聞到這股氣味之後，什麼反應都沒有的。
據說，夢能力越強大，受到這股氣味的影響也就越重，所以，我和我的小夥伴們都中招了……
「你感覺怎麼樣？」
「我感覺……想死……可能很快就死了。」
「你感覺怎麼樣？」
「啊，我的胸，我的腿，我的臉……我不要辦成不男不女的怪物啊！」
「楚小雨，你要是再說一遍，我會把你的身體捏爛。」
「別的，葉翔，現在住進楚小雨身體里的是我的靈魂……你捏爛的不會是楚小雨的身體，而是我了……」
場面很喧嘩吵鬧。
我們一大群人擁擠進保健室內，令保健老師十分頭痛。
「誰能告訴我究竟發生了什麼？」保健老師抹了把臉，說不清抹掉的是淚，還是汗水。
我們幾個靈魂轉換了的傢伙，又齊齊的扭過頭去，紛雜混亂地同時說道：「是這樣的……這都是楊陽的錯，要不是他突然間撓我，我的試驗品就不會爆炸了。」
「這是我的錯嗎？我只是撓了你一下，就會使藥劑的屬性發生變化嗎？這是不可能的，所以說，你一開始就配錯藥方了！」
「藥方個頭，又不是中藥……」
「她那個不就和中藥差不多嗎，味道那麼沖，還放了蟲子，青蛙……」
「我才沒有放蟲子以及青蛙！」
「得了吧，你們都被吵了，我覺得這樣變化也沒什麼不好的，挺有意思的啊，偶爾體會一次不算太糟糕。」
「曾景武，你是認真的嗎？你現在用的可是楊陽的身體！」
「楊陽的身體也沒什麼啊，反正是我好朋友的身體，性別沒變，就是矮了一些，真不算太糟糕。」
「這都是你們的！你們所有人的錯！我根本沒有做錯什麼，我好端端地在做實驗，為什麼我會被卷進來？還有，我這是誰的身體……誰能告訴我，我用的身體是誰！我根本就不認識他啊！」
保健老師怒了：「你們都給我閉嘴！你們現在誰是誰，我更不清楚！你們要是再多講一個字，我就讓你們呆在現在的身體里，靈魂永永遠遠地也回不去自己原本的身體！」
眾人都安靜了。
唯有我。
我到覺得成為楚小雨不會是太壞的選擇。
至少楚小雨，她……很有錢。
我承認，我就是這麼膚淺的人。
現在基本誰的身體里都是誰的靈魂可以確定下來了。
唯有一點比較奇怪的是，和葉翔一起附著在一個矮個子男生身體里的靈魂不知道是誰。
這個男生我們都不認識，他很矮小，是特殊系一班裡頭的小豆丁，也是存在感最差的傢伙。
從最高到最矮，這種水平視線的變化，令葉翔一時之間無法承受。
他非常痛恨這具身體，更痛恨另一個不知道是誰，偏偏和自己擠進一個身體的靈魂。
值得慶幸的是，曾景武的靈魂鑽進了我的身體。
楚小雨的靈魂則是鑽進了曾景武的身體。
葉翔的身體里是梨溯。
而梨溯的身體里……居然還是梨溯。
梨溯也搞不清楚自己是怎麼了。
但是她本就擁有「侵略」性質的夢能力，所以，一部分意識留在自己的身體里，一部分意識侵略進葉翔的身體里，倒也不是很奇怪。
「保健老師居然也沒有辦法……難不成我們只能繼續保持這樣的身體，然後活下去嗎？就這樣蹉跎一輩子嗎？」葉翔極為憤慨。
相比起他的義憤填膺，我們其他的態度都較為平靜了。
楚小雨很興奮，她不停地照鏡子，「反正會回到自己的身體里的，現在不用著急。」
梨溯就更不急了，她一個人可以控制兩具身體，在保健老師的心目中，她簡直都快成神了。
我乾脆和旁邊床鋪的曾景武連網玩起了鬥地主。
「楊陽，你不是和我一夥的嗎？我去，你竟然為了贏，連我都坑！」曾景武說著，就抬起拳頭狠狠揍了自己一拳——
或者說，他狠狠揍了我的身體一拳。
我的表情很微妙。
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鼻子流下鼻血，是一種神奇的體驗。
我有點兒心疼，又有點兒興奮，還想脫口而出：「哇，真刺|激。」
這當然不是我第一次「移魂」了。
但佔據楚小雨的身體，是一件極其危險的事。
我不能對楚小雨的身體做什麼，否則就有面臨被活生生打死的可能。
就在我們說話的時候，葉翔和梨溯吵起來了……
準確的說，是佔據葉翔身體的梨溯的意識，以及仍舊掌控自己身體的梨溯的另一半意識吵了起來。
這就相當於，是自己和自己吵架。
場面尤為奇葩。
「我早就說過了，藍色更適合你……為什麼總要穿紅色的衣服呢？」
「不是我非要穿紅色的衣服，是女士的校服就是紅色的……又不是土氣的大紅色，是黑紅格，很有英倫風的氣質，有什麼不好看的。」
「不好看就是不好看，以後要穿藍色的。」
「我不喜歡藍色，本來人就更冷清的了，再穿著冷色系，就給人感覺更冷了。」
「呵呵，你簡直愚不可及，連自己最適合什麼顏色你都不知道？」
「你才是蠢貨一個，就不能安靜一會兒？你好像一百隻鴨子！」
「你是一千隻鴨子。」
「你一萬隻！」
兩個梨溯在吵架。
效果等同於幾萬隻，幾十萬隻的鴨子。
我就想不明白了。
明明平時十分安靜乖巧的梨溯，怎麼懟上自己來，潛力無窮呢？
她吵得人著實頭疼。
更奇怪的是，明明是一股意識，一個靈魂分開了兩部分，為什麼她們的想法卻是南轅北轍。
就因為一個顏色，就能吵到天翻地覆。
下午的時候，保健老師又重新給我們做了一次檢查。
這一次檢查，保健老師非但沒有給我們帶來好消息，還帶來了一個壞消息——
我們的靈魂仍舊處於不穩定的狀態。
也就是說，我們的靈魂暫時居住在目前的身體里，卻隨時隨地可能會再次漂移，變換。
目前最妥善的處理措施，就是將我們幾人隔離開。
一旦我們被離開了，哪怕我們的靈魂再次轉換，也就只是在眼下幾個身體之間來回。
如果把我們放歸回「大自然」，要是在外界遇上更與自己的靈魂匹配或者相互吸引的身體，就會造成大範圍，大面積的靈魂替換現象。
到時候，後果就更加難以控制。
至少，目前，倒霉的就是我們幾個而而已。
楚小雨也承認，課堂上，化學老師要求的化學實驗任務她早就做完了，於是，楚小雨就開始自己研究起靈魂相關的藥劑。
因為目前所做的實驗證論中，基本可以證實，夢能力是與靈魂相關的。
或者說，夢能力是依附於靈魂之上的。
也就是說，我們雖然交換了身體，但夢能力卻並沒有交換。
於是，楚小雨就開始用化學實驗還進行自己研究的課題。
她大概想要發明靈魂強化劑——夢能力強化劑之類的東西，沒想到因為我搗亂，她加入了錯誤的試劑，才會導致眼下的結果。
由靈魂強化劑變成靈魂不穩定劑……
雖然效果是南轅北轍，但的確是起到了作用於靈魂的能力。
我不得不為楚小雨豎起大拇指。
真牛！
雖然楚小雨在每一次考試都輸給了梨溯，但在化學實驗研究中，梨溯絕對是楚小雨的手下敗將。
從某種程度上，梨溯可以算是死讀書的典型。
但是，梨溯運轉夢能力的能力十分強大。
她的夢能力成長得很快，這與她平日有意識的鍛煉自己的夢能力有關。
這兩個女生不愧是我們這一屆為人所矚目的高材生。
一個是夢能力實踐高手，一個是化學實驗能手。
想來等到畢業之後，她們都可以在夢集團內有所作為。
可……我呢？
我畢業之後能幹點兒什麼呢？
被派去戰場，維護世界和平？
一旦我預知到自己遇到危險的時候，就證明要被敵方攻擊了？
或許，像我這樣的夢能力者，更適合被丟到手術台上做研究吧……
如此情況，持續了一天兩夜。
這一天兩夜內，我們的靈魂沒有再發生互換現象，當然也沒有換回原本的身體。
然而，為了保險起見，保健醫生就把我們困在了保健室內。
加了床鋪，也不管我們男女之分，僅是用帘子隔開……
男生的靈魂都鑽進女生的身體里了，女生的靈魂也鑽進男生的身體里，這就談不上男女之別了。
其實這都不是問題。
問題是楚小雨……
她不讓我上廁所。
或者說，她不讓她自己的身體上廁所。
都說女人對自己要狠一點兒，沒想到楚小雨會狠到這種程度。
放心，人體的各個部分，生物課的延伸內容有講，我真的對生物研究不感興趣，只是當感覺上來的時候，不上廁所是真的可能會死人的。
來，孩子，讓我給你講一講不上廁所的壞處……
首先，小號不去解決的話，膀胱內積攢越來越多，增加膀胱的壓力，長時間下去，不僅可能會發生膀胱下垂，膀胱脫落等癥狀，還有可能造成膀胱炎，嚴重了的話，還會導致膀胱癌變。
更重要的是，會增加腎髒的負擔。
腎臟是人的精華所在，一旦腎臟出現了問題，人的整個機能就不行了……
尤其是男生，千萬不能腎不行。
真的不能。
其次，大號不去解決的話，問題就更多了。
從簡單的角度來看，會造成便秘，乾燥。
楚小雨，我想你一定沒有看到一條英國的新聞——
一位少年因為長期嚴重便秘，導致中毒死亡。
雖然這則新聞聽上去簡直不可思議，但它卻是發生了。
如果不能順利排便，你的便便就會在你的體內越積攢越多，還會滲透進細胞內，到時候，要是照個B超什麼的話，你就會發現，你體內一大半都被屎填充了……
那一定是非常壯觀的畫面。
親愛的楚小雨，你是我的好朋友，我是在嚴肅認真地討論這件事，你為什麼要毆打我的身體？
頂著曾景武的臉，毆打曾景武的靈魂……
你這樣做，良心真的不會痛嗎？
好了，我不啰嗦了，但是你的身體在強烈地渴望著上廁所，在你的逼迫下，你的身體一天兩夜沒有排泄了……
你確定你的身體可以大丈夫？
當我換回你的身體的時候，你的身體零件還能正常使用？
就在我抱怨的時候，保健老師又回來了。
他遞給我們一人一管試劑。
保健老師說，喝下這試劑，短時間內不會有上廁所的麻煩，也不會對身體造成危害。
從原理來講，就是利用身體一遍又一遍地自行吸收並消化。
這是夢能力者發明的藥劑。
在夢能力者之中，自然也有發明家。
「好了。」保健老師說道：「喝下這管藥劑之後，你們就可以離開了。」
「離開？不怕我們的靈魂不穩定了嗎？」我驚訝地問道。
事實上，我們的靈魂因為這一段時間與新的身體的融合，已經趨於穩定了，不會再亂躥，所以保健老師才把我們放出去。
但是，不知道出於怎樣的原因，保健老師命令我們不能把自己靈魂轉換到其他身體的真相告訴別的同學。
「避免師生們不必要的恐慌。」
保健老師如此說道。
我覺得毫無必要。
因為我們這麼多人，甚至包括，三名強大的學霸，梨溯，楚小雨，葉翔在內都因為化學實驗室的爆炸事故，消失了一天兩夜，可想而知，要是師生們會恐慌的話，早就恐慌了。
甚至保健老師還讓楚小雨將她自主創新研發的靈魂不穩定劑的配方寫下來，就更令人感動匪夷所思了。
總之，在夢集團研究出靈魂不穩定劑的解藥之前，我們唯有頂著其他人的臉，假裝成毫髮無損的樣子，繼續回歸到學校的正常生活當中。
我是楚小雨。
從現在開始，我要記住我是楚小雨。
我和梨溯回去了特殊系一班。
真正的楚小雨則是和曾景武去了時空班。
葉翔也跟著我一塊來了。
到現在，還不清楚，他體內的另一個靈魂究竟是誰，而這個身體原本的靈魂跑去哪裡了——
因為當事人存在感太差的關係，就連老師也不多加關注。
其中，變化算是最小的，應該就是曾景武了。
他還是男的。
身體零件的成分沒有變。
而且還是在時空班上課。
宿舍也沒有變化。
甚至因為我們兩個是鐵哥們兒的關係，連衣服都是互相穿的。
對於別人是管他叫做「曾景武」，還是「楊陽」，曾景武都不是很介意。
他唯一在乎的，是否能夠吃好，睡好。
進入特殊系一班後，我發現屬於楚小雨的座位是第一排。
我下意識就嘲笑楚小雨是永遠的一米五四。
幸好楚小雨不在身邊，否則她會弄死我的身體的。
特殊系一班其實是按照成績排名的。
和我們時空班不一樣，特殊系的夢能力者本來就是最多的。
物以稀為貴，不稀就不貴，因此特殊系的學生想要獲得老師更多的關注與照顧，就必須以自己的成績來證明自己存在的價值。
也難怪葉翔附身的男生不被關注了。
本來就長得沒有存在感，又沒有個性，沒有身高，更是高二年級學習成績排名倒數的幾人之一，自然老師們都不在乎他。
不像我……
雖然我楊陽學習成績不好，可我身材好。
重要的事情可以強調三遍！
我身材……
哦，我忘記了，我現在用的是楚小雨的身體。
她個子矮……
個子矮就算了。
還沒有胸。
沒有胸就算了，連腰都不知道在哪裡。
難不成是因為個子太矮了，所以整個人就像是壓縮了麵包，沒有什麼線條可言。
楚小雨總說她在成長期，這令我難以相信。
我走進教室里，環視一圈，才坐下。
沒想到再坐下的那一瞬間，就發現屁股下面的感覺不對勁兒了……
特么的！
誰在我的椅子上塗抹膠水了！
不對！
是哪個混蛋敢在楚小雨的椅子上塗抹膠水！
還特么的是強力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