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著老師們的議論聲，本來還惴惴不安的心情也放緩。
我扣著鼻屎，張口就道：「你不喜歡鴨蛋？好吧，下次我可以免費送你們一籃子雞蛋。」
我這麼一開腔，倒是把幾個老師都說愣了。
他們好像才意識到有我這麼個人存在似的，一時間屋子內鴉雀無聲。
到最後，老師們決定還是先把楚小雨和王止救回來，等到一切塵埃落定之後，在抹消我的記憶夢能力。
別看我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可是走出了審訊的房間之後，仍舊感覺自己的心情空落落的。
得到夢能力的時間還不長，才半年多的時間卻發生了那麼多的事。
聽到和自己不相關的人像是討論怎樣處置不聽話的寵物一樣，我就更加的不舒服。
沒想到穆水清居然在門口等著我。
她圓圓的臉龐因為焦急而變得通紅。
瞧見穆水清擔憂得連雙眼都霧蒙蒙的了，我不禁撐起一抹安撫的笑容。
「雖然我們才認識不久，不過我已經把你看成朋友了……以後見到了我，別假裝不認識，至少打個招呼啊喂。」我抬手揉了揉穆水清的腦袋。
我作為當事人雖然略有惋惜卻也並非十分難過，反倒是穆水清顯得極為不安。
她太過激動了，一時不察從她的上衣口袋裡什麼東西啪地掉在了地上。
我下意識地彎腰幫忙撿了起來，一不小心又碰到手機界面。
手機界面一下子就亮了起來。
我隨意看了一眼，繼而就僵住了——
我簡直不相信自己都看到了什麼。
為什麼穆水清的手機屏保會是我的臉？
就見明顯是偷|拍的我的照片在屏保上不停替換著……
難不成穆水清在偷|拍我！
我目瞪口呆，臉色陣紅陣白。
穆水清沒有暗戀我的理由啊？
就算她是當真欣賞我的身姿，可為什麼拍的照片都那麼丑？
不是我在扣鼻屎，就是在流著口水打瞌睡！
還有那一張我在帳篷里摳腳趾頭的照片她是怎麼拍到的！
我突然覺得自己的隱私受到了威脅。
「這個是……」我還沒問出聲，就見穆水清一臉嬌羞地把她的手機搶了回去。
我以為她會辯解幾句，或者以她膽小的性格應該掉頭就跑才對，沒想到穆水清居然詭異地笑了起來。
穆水清臉上的笑容和她在進入夢能力狀態催生種子時的表情一模一樣。
穆水清捧起手機，將手機屏保貼上了自己的臉，她嘴角越咧越大，嚇得我一後退撞上了牆。
「這可是我的寶貝……」話音落下，穆水清又眼神古怪地瞥向了我。我突然有種羊落虎口的微妙感覺。
這個晚上，我被單獨安置在一個房間里，或者說是牢房裡，就巴掌大的地方，一扇不大的窗戶。
沒心情吃晚飯的我忽然覺得很不甘心。
不光是因為華生的嘲笑，其他未成年夢能力者的無視，以及夢集團老師們的厭煩令我不甘，更是因為自己沒能救回楚小雨，還把王止給搭進去而不服。
我的房間雖然沒上鎖，可我也無法從正門走出去，唯一的辦法就是跳窗了……
可是跳窗的話，這裡是二樓，摔不死半殘的可能性還是很大的。
我想了想，就給幾個狐朋狗友打電話。
第一個自然是我最忠實的哥們曾景武。
我打了三遍，曾景武才接聽。
我聽到他那一頭亂糟糟的，好像還有「再來三瓶啤酒」的喊聲。
我連忙說道：「景武，快來幫你兄弟，我遇到麻煩了，急需你的幫助！」
曾景武沒有及時回答，而是大吼了一句「來了」，隨即他才訥訥地對著手機說道：「是要殺人嗎？現在不行啊，我走不開，我爸媽開了大排檔，我被扣下來幫忙……要不你先過來幫我解決掉我爸媽，我再去幫……」
他話音未落，我就把手機給掛了。
我扶額沉默了一會兒，深呼吸了十幾次才冷靜了下來。
我發現自打進入高中後，曾景武就越發朝著我無法理解的方向成長了。
我們都在長大，只有曾景武一人的智商停留在幼稚園大班的水平！！！
出於各種難以言說的理由，目前除了曾景武之外，我最信任的人自然是葉翔了。
當然，我指的是男版的葉翔，少女暴力版本的就算了吧。
我給葉翔打電話，他倒是很痛快地就接了。
可是一聽到是我求他幫忙，葉翔居然詭異地大笑了起來。
「原來你倒霉了啊？太好了！要被那個騙鬼的機構趕出來了？我給你點贊，就你們這樣的傻帽才會被那群猥瑣的大人騙得團團轉！好吧，我願意幫你。你求啊，你求，你使勁兒求我呀，你不求我……」
同樣，不等葉翔說完話，我就把電話掛斷了。
從手機傳來的葉翔的聲音偏於女生版的腔調，我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麼時候又惹到他了，害得他睡覺前又罵了我一通，結果就變成了女生……
還是說，如今的葉翔已經變得享受起自己女人的身體了？
我想像葉翔一個人在房間里研究自己可以變化性別的身體的畫面，幾乎要噁心得吐出來！
要不然才九點多鍾，葉翔這麼早就睡覺是什麼意思！
我晃了晃頭，那那些馬賽克的畫面從腦海中甩掉。
迫不得已，我給何盼打了電話，結果他直白地問我如果他跑來幫助我，我會提供給他什麼好處。
「要不這樣吧，我也不多要，五百塊……」
何盼沒說完，我再度掛斷了電話。
我揚起頭，無語問蒼天……
為什麼友誼的小船說翻就翻。
我最終還是把窗帘都拆了下來，一條又一條地系好。
夢集團的老師們也著實不負責了，就把這群未成年夢能力者鎖在二樓也不派人過問一下。
自己的學生都不見了，向老師到現在也沒出。
想到以上種種幾點，我也是愈發排斥所謂的夢集團了。
看來還真讓葉翔給說對了，相信夢集團的都是一群傻帽。
我順著窗口就爬了下去，沒有一個人發現。
我站在樓下發誓，這回救出楚小雨和王止之後，我絕對不會再來加入這個培訓班。
憑他們想對我做什麼就做什麼，我的記憶，我的能力都是我的東西，又不是他們恩賜的，這幫子人理所當然的口氣也太叫人厭惡了！
我又跑到了長安街上。
這時已經是十一點了。
我發現不是我上一次敏感，而是整條街真的像是被施了魔法一樣，果真一個行人，一輛過路車都沒有。
我忐忑著，藏在陰暗處，取出了油性筆在自己的臉上描畫了起來。
那些木偶長得和真人沒有兩樣，唯一的區別就是上嘴唇和下嘴唇連接處的痕迹。
這道痕迹從嘴角直到下巴，沒有鏡子的我摸索著自己面部的輪廓深深畫了一道。
這是我第一次務必感謝自己天生一雙死魚眼，乍一看彷彿和木偶空洞無神的眼光有那麼點兒類似……
好似是一眨眼的時間就到了零點。
與上一次相同，長安街小廣場上的時鐘咚咚地敲響。
一下兩下，隨著鐘鳴，我耳邊也迴響起一下又一下噔噔的腳步聲。
木偶的腳步沉如擂鼓。
我閉上眼睛長出了一口氣，隨機才重重地踏著步伐走了出去。
我模仿著木偶走路的姿態，四肢的擺動僵硬又可笑。
越是不敢眨眼睛就越是想要眨眼睛，冷汗流得誇張，我一滴也不敢擦。
我悄無聲息地混入了木偶群，意外地發現，走在最前頭的木偶竟然是楚小魚和王止。
這一對木偶究竟是以他們本身的模樣雕刻出的木偶，還是真人變化而成的，我無從得知。
我跟在隊伍的最後面，旁邊那個身材胖乎乎的少女木偶似乎頓了頓腳步。
隨即，在我心跳幾乎停止的瞬間，胖少女木偶的脖頸咔嚓咔嚓響地扭轉九十度。
她瞪著真假難辨的眼球盯著我，並沒有過分的舉動。
我下意識地幾乎要咧嘴笑著打招呼。
我忽地記起自己是在裝模作樣中，木偶是不會笑的。
我細微動了動的嘴角有放下。
我面無表情，同樣扭了脖頸九十度，與胖少女靜靜地對視了起來。
為了營造骨骼形同木頭的效果音，我覺得自己的脖子快要被擰斷了。
胖少女的身形似乎晃了晃，就在我以為她要出手攻擊時，她又標準地九十度扭頭，便繼續邁起遲鈍的步伐跟上了隊伍。
我吞咽了一口，剛走了幾步，前頭又一個木偶一百八十度地轉過頭來……
嚇了我一大跳！
少年木偶一邊像是軍訓里踏步走的姿態，一邊直勾勾地瞅了我一眼。
我都想乾脆撲上去和他決一死戰之際，胖少女木偶下巴一掉，繼而古怪的聲音從她嘴巴里輕吐出來。
咯噠咯噠的動靜。
他們就好像是在對話。
聽了胖少女木偶的話後，少年木偶與她竟是齊齊地看向了我。
他們這是什麼意思？
讓我也講幾句木偶語聽聽的意思嗎？
面對少年少女木偶執著又顯得灼熱的目光，我勉為其難長大了嘴……
「咩！」我突然出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