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誰？
我在哪裡？
我是人類嗎？
這一場補習直到凌晨十二點才截止。
因為我有提前打電話給我媽，說明了補習的事，本來就是做好了留宿的準備。
我媽則是對我能夠住進女孩子家與有榮焉的口吻。
當時，我還挺沾沾自喜的，放大話講「媽，你得相信你兒子的魅力」，然而，此時此刻，我不得不承認，自己的魅力沒了，長霉倒是有可能。
我媽為什麼不攔著我……
鍾天天熬不住了，她要去睡覺。
睡覺之前還特么地為我留了一套卷子。
我心算了一下，信誓旦旦地保證就是再給我一天一夜也做不完。
我終於明白楚小雨為什麼堅信，任何人在鍾天天的輔導下都可以成為應試的天才了！
我欲哭無淚。
我有生之年，第一次嘗到了心酸刻骨的滋味。
我待天天如初戀，她卻虐我千百遍。
鍾天天在我腦海里的自立自強，大方美麗的形象碎了一地。
她們都去睡了，丟下我一個人。
一個睡在我的左手邊，一個睡在我的右手邊，卻不帶我一起飛……
當然，她們各睡各的房間。
我流著血淚做題的時候，還幻想了那麼一下下。
美少女絢爛的房間，她們穿著柔軟的睡裙躺在柔軟的床上，柔軟的身體如同含苞待放的花骨朵……
事實上，我出去上個廁所的工夫，就聽到了楚小雨響雷一般的打呼嚕聲。
然後，我就幻滅了。
等我從廁所歸來，我又聽到鍾天天的房間隱約傳出哭聲。
還是那種特別幽怨，彷彿是被拋棄的婦女鬼魂的哭聲。
我分不清鍾天天是在看視頻，還是她壓力太大，或者做了噩夢，只是這聲音聽著太毛骨悚然了，陰陰森森的，嚇得我連忙鑽回了書房。
沒想到，連著一個星期，我竟然能在這樣非人的生存環境當中堅持著活了下來！
每天晚上我都沒有睡眠時間也就罷了，左邊的房間傳出楚小雨的打呼嚕聲，右邊的房間總能聽到莫名的啼哭聲！
楚小雨像是一頭豬一樣打呼嚕也就算了，我對她的形象早就不抱任何希望了。
那又是為什麼，鍾天天夜夜夜夜地哭！
我感到特別的詭異，有種說不出來的違和感。
由於楚小雨財大氣粗，雖然她口中笑稱要我支付食宿費，但我就是厚著臉皮不給，反正她也不能咬死我。
我這幾天，天天和她們同吃同住，自然一有機會就想試探一下，鍾天天到底是怎麼了。
再這樣下去，不說我答題效率越來越差，就是精神上也承受不了了！
我特意避開鍾天天，私底下想和楚小雨問個清楚，偏偏楚小雨就那麼高深莫測的笑。
她一這麼笑，我就知道沒好事。
有一天晚上，我特意鼓足勇氣在鍾天天的房門口窺聽了一會兒。
倏爾，我聽到了她在哭……
而且好像一邊哭一邊念神奇的咒語。
我試了試，發現鍾天天的房門沒有上鎖，但我為了不被察覺也僅是推開了一道小小的縫隙——
然後，我聽清了鍾天天所講的語言……
根本就不是中文，英文……反正不是我所熟悉的任何一種語言！
太恐怖了！
鍾天天在檯燈下似乎走來走去的，她的影子在地板上拖得老長。
我唯有看清楚，鍾天天晃來晃去的時候，黑色的陰影也跟著在房間內拉長拉短，飄飄忽忽，影影綽綽……
我不想再呆下去了！
我怕自己會被黑山老妖給生吞活剝了！
我嚇得連忙逃回了書房，迅速給房門上鎖，又把椅子頂了上去！
我怕那兩個女人都是吃人的妖怪，一個是呼嚕妖怪，一個是嗜血魔女，我懷疑她們非要我留下來，是打算拿我挺拔的體魄血祭了！
我這個人有個優點，那就是越在緊張的時候，就越想睡覺，於是，身形早就睏乏到一定程度上，我終於趴到桌子上累得睡著了……
我很快進入了夢鄉。
那是一場有鍾天天現身的夢。
我曾經懷疑，可能是我為了曾景武的事，連著一段時間高強度利用自己預知夢能力的緣故，所以這一陣子我始終睡而無夢。
夢中，我發現自己站在一扇沉重又肅穆的棕褐色木門後。
當我以為自己回到了鍾天天的房間外的時候，又忽然意識到，這裡，是學校。
是走廊。
我抬頭確認了門上「校長室」的銘牌。
我扭頭往走廊緊閉的窗戶外望去。
我在確認天氣——
因為在夢境中，很少會出現有關於事件發生之際的時間提示，所以我必須記住所有的細節，以便於自行推斷。
這是一個好天氣，或者說，夢裡的事件會發生在萬里無雲，陽光明媚的白天。
我走到窗沿邊，確定了太陽的位置，大抵判斷，此時此刻是下午，可能是一兩點左右。
就在我湊近臉孔想要探索操場上的情狀，試圖獲取更多的信息時，我聽到校長室內傳出一聲怒吼。
校長室恐怕是全校最隔音的房間了。
我都能隱約聽出校長在喊什麼，足以證明那個痦子毛是多麼的憤怒。
我連忙挨了過去。
校長應該在大叫：「你就這麼尊師重道的！你對我怎麼講話呢！」
我無法知曉校長室內都有誰。
因為下意識地相信自己不會無緣無故做無聊的夢，所以我認定接下來的劇情會十分曲折複雜。
然而，我還沒把耳朵貼上去，那校長室的大木門就霍地被推開了……
那準備走出來的某人才將門推開了一條縫，就聽校長怒吼了起來。
「鍾天天！你給我站住！你以為你以什麼身份在對我講話！你不過是我學校的一個學生！你膽敢挑戰我的權威？！」校長的聲音從校長室鑽出來，居然刺痛了我的耳膜。
但是，我更疼的，是鼻子。
誰讓鍾天天推門太過唐突，撞了我的臉……
我似乎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從橢圓形的臉變成大餅臉的那一瞬間的改造……
我眼淚都飈出來了！
妹子，咱就不能真的淑女一點兒嗎？
鍾天天的手一定是從門把上放下去了，我聽到她的腳步又折回去了。
她必然是踩著那雙義大利羊皮定製小皮靴，噠噠地踩出了屬於暴力女特有的節奏和力度。
風莫名鼓了一下，校長室的大門搖擺地拍打了一聲，幸好木門沉重，並沒有真正的閉合，否則我又聽不到裡頭在說什麼了。
鍾天天不屑的嗓音傳了出來，她說道：「我不去清大，是我自己的選擇，可你身為校長不應該拿清大本來留給我的保送名額買賣！」
「你在教訓我尊師重道之前，還是先學一學做人的道理吧！我絕對不會置之不理的，我會投訴……就算本市的教育局不管，我還會往省里投訴，省里不管，我就去向國家投訴！」
「我就不信了！你這樣不懂得為人師表的校長憑什麼誤人子弟！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