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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2章 屍解

正文卷

第1122章 屍解

若是換做六尾少女形態的蜀辭,那霸氣凜冽的氣場,斷然是和『傻』沾不上半點邊的。

怪只怪此刻蜀辭的長相實在是太具備欺騙性了。

那出挑的長相與身材讓人不禁生出一種是用智商換來的。

加之這一路上走來,蜀辭被生活上的知識嚴重匱乏,都歷歷在目。

甚至和兔子吵架勾心鬥角、搶小孩糖人等種種幼稚蠢事她都幹得出來……

實在是讓人難以將她和那個在魔界時期、高位之上運籌帷幄,玩弄權術工於心計的魔河蜀辭聯想在一塊。

況且儘管方才蜀辭強行召喚出了六尾的形態,在這死域之中霸氣無雙地與鬼仙歲游大戰了一場。

可百里安卻在冥想之中,沒有看見她是如何展臂高揮,萬千魔兵隨之壯闊而起的英勇高光畫面。

一睜開眼,便看見她蹲在地上玩人眼珠子,然後被誤傷疼得滿地打滾的樣子……

怎麼看都是不太聰明的。

哪裡想得到,他才三言兩語,並未說出全貌,她竟思維這般清晰地更上了他的想法節奏。

實在令人吃驚。

姬鈺輕咳一聲,有些不滿百里安對他崇拜之人的輕視。

但他似乎是三人之中,最笨的那個,也不好開口反駁。

只好耐著性子,繼續問出心中的疑惑:「那歲游又是怎麼暴露自己弱點的呢?」

百里安與蜀辭齊齊朝著那堆屍山一指,極有默契地異口同聲道:

「是屍塊。」

「是屍塊。」

姬鈺心頭微驚:「屍塊?」

百里安道:「最危險的地方便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神闕如此至關重要,可接連兩界,他不想我輕易找到,便只能將神闕藏入萬屍之中。」

姬鈺頓時醒悟,無比驚嘆於百里安的勇氣,面色怪異道:

「所以你是故意被屍塊污染同化,與它們融為一體的?」

百里安道:「與其在這茫茫無淵無際的死水之中尋找,屍堆的範圍相較於就要小上許多。」

姬鈺目光複雜:「你這是在賭命!你任由那些屍體吞吃伱的肉身,若非你骨身體質特殊,早就也跟著一起變成屍體了。」

百里安輕嗤一聲,低低笑了起來,目光有些詭暗:「我當屍體當了兩百多年,又怎會畏懼這個?」

姬鈺頓時啞口無言。

他怔怔地看著百里安。

雖說眼前這傢伙行事作風,外貌氣質都與常人無異,可他卻是忘了,這傢伙其實是一隻屍魔。

還不是一隻普通的屍魔。

他早已是脫離常理的黑暗存在,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的情感已經背離了人類。

屍體,死亡,才是他最親近的東西。

這裡,是鬼仙歲游引以為傲的主場。

可同時,這又何嘗不是他的主場呢?

死水之中,那柄鮮紅的血槍緩緩浮出水面。

鬼仙歲游渾身濕漉漉地隨之浮起,肌膚在寒水之中泡得慘白。

僅剩一隻的獨目里滿是帶著仇恨的陰森,目光如蛇一般惡毒陰冷。

他整個人看起來就像是剛從水裡爬上來的水鬼,眼神里淬滿了陰毒的光。

他胸口之中還深深插著那柄血槍,鬼仙歲游鼻翼里發出狂躁的重重粗喘之聲。

他兩隻手齊齊握住槍身,掌心卻立刻被血氣所灼,滋滋泛起了白霧。

用力抽拔之下,血槍依舊紋絲不動如同長在了他的身體之中一般,根本無法拔出。

鬼仙歲游咽了咽乾澀的嗓子,知曉自己身體與屍塊斷分開來,所剩下的時間也所剩無幾,索性放棄掙扎。

他跪在水面之上,頭顱深深低垂著,那隻失去眼球的眼眶血洞洞的,正滴答滴答落著猩紅的血,染紅了半張慘白枯瘦的臉,顯得他愈發陰鬱可怖。

鬼仙歲游肩頭忽然輕輕一聳,口中發出一聲譏諷自嘲的嗤笑聲,嗓音詭異:

「小子,論詭道天賦,你應該不弱於你的母親嬴姬吧?」

姬鈺目光顫然,神情驚愕地看著百里安。

百里安沒有說話。

鬼仙歲游繼續開了口,道:「即便你不承認,我也猜得到,人間詭道修士亦有萬千,可能夠破我寒冰地獄屍陣者,怕是唯有擁有大帝紫血的嬴姬一人。

方才你在那鬼鏡之前有意向我展示你的詭道之術,讓我知曉你便是中幽女帝之子,嬴袖。」

「呵……」

他一聲輕笑。

「我身在人間,又同修詭術,雖從未與太陰大帝打過照面,因著仙尊祝斬曾經的栽培之情,對於太陰大帝的後人自是免不了多加關注。

對於中幽皇朝之事,已有所耳聞,你在人間的事迹並不多,只因你資質一般,天賦平平。

雖被世人尊稱為鬼劍公子,可在我眼中看來,你不過是個只會藉助幽閣那種旁門左道的取巧之輩。

儘管你的天賦對於人間這些詭修而言算是天才,可在我眼中,也不過只能破破鬼鏡這種玩具了。」

鬼仙歲游陰森的神情里透出幾抹茫然的色彩:

「可我終究還是看走了眼,這兩百年來也不知是中幽女帝將你保護得太好,還是你太過於會藏拙,我竟不知你竟身懷大帝紫血。」

「即便你那透著詭異氣息的骨骸十分詭異,不受屍塊的同化污染,可這並不是你的身體也不會受到屍化影響的根本原因。」

「你的意識是清醒的,你的肉身看似是被污染腐化,倒不如說是你自己主動兵解,以肉身來同化這些屍塊。」

鬼仙歲游眼眸深深眯起,那雙眼睛裡的寡毒之意更加深了些。

「我不了解你,可你似乎卻很了解我?」

正如鬼仙歲游所言,百里安對於上清仙界之事並不了解。

可他卻知曉在天上,曾有過那麼一位鬼仙。

尤其是當他成為空滄山山主之後,恰好知曉了這位鬼仙因不明原因叛出仙界,逃離誅仙台,落足人間,心念神魂與陰虛谷一方天地同化。

為此,他自是對這位鬼仙的來歷,稍有留心。

自中幽皇朝同阿娘相認後,一路從中幽行至十方城,即便僅是母子閑談,也足夠讓他對這位鬼仙歲游多有了解。

仙尊祝斬擔心阿翁與九幽一家獨霸,他知曉。

曾有意栽培鬼仙,制衡阿翁,他也知曉。

鬼仙歲游這個名字,他也知曉。

這位鬼仙懂得如何境化十八層地獄,又是如何操控屍體,吞噬活人的手段,他也知曉。

在姬鈺同他介紹鬼仙歲游的來歷,對於鬼仙歲游與仙尊祝斬還有阿翁三人的對立關係分析,他故作驚嘆不知。

所以,他並非是無腦闖入陰虛谷中來。

更並不是堵運氣來博弈。

越是逃亡,在逃亡中走出的每一步,都需要經過極致精心的算計與步步為營。

所以他知曉,踏入陰虛谷時見到棺材中躺這著的那個無面孩童。

在他自報姓名的時候,他便知曉他就是鬼仙,歲游。

他知曉那白骨巨樹是作何之用,也知曉那長林倒懸的屍體能夠複寫攻擊者的能力。

所以在看到那白骨巨樹時,百里安便開始一步步推演鬼仙歲游接下來要做什麼行動,又該用怎樣的詭道之術來對付他們。

而事實也如同他料想的一般。

百里安刻意露出破綻,看似落進下風,實則是因為清楚,鬼仙歲游的致命弱點是為神闕。

他有意等待時機,卻不曾想,竟是等來了姬鈺中途橫插一腳。

不過好在並未橫生枝節,順利地讓鬼仙歲游開『口』,將他們逼至這片距離神闕最近的腹中之地。

看似他一直處於被動,被逼得險象環生,實則卻是早就被他算計好了。

他知曉尋常神符搜尋,成事難度極大。

所以他故作遊刃有餘,胸有成竹,為的就是逼鬼仙歲游自亂陣腳,主動暴露送上自己的弱點。

果不其然,一切皆如他設想一般。

只是唯一讓他始料未及的是,他並不知曉原來蜀辭與鬼仙歲游曾經竟還有那樣一場淵源。

差點將她置身於險境之中。

念及此處,百里安眸光微動,似是隱有惘然不解。

奇怪?

他何時變得這般擔心那魔頭小妖了?

百里安並未深究自己的這份古怪心思,面上不動聲色地看著氣息逐漸接近瀕死狀態的鬼仙歲游。

「你與這陰虛谷的緣分,也就到此為止了。」

「到此為止?」鬼仙歲游吃吃地詭異笑了起來。

「你在說什麼傻話?你當真以為在沒有我的允許之下,你還能夠活著離開這裡嗎?」

姬鈺見他笑容詭異,不似危言聳聽,心中漸漸不安起來,他厲聲說道:「你又想搞什麼鬼?!」

鬼仙歲游捂著失去眼球的那隻眼眶,陰測測說道:

「神闕是我的致命弱點不假,可你若是洞穿神闕,我會死,你們一樣也會死。

我乃陰虛之主,隕落之時,這片小天地必然會發生劇大的動蕩。」

「姬鈺,你也是過來人了,你難道不知,心神能與一片天地之境相融的宿主若是隕落,會釀出一場怎樣的劫難嗎?」

鬼仙歲游猛然支起身子,聲音嘶啞,眼白滿是癲狂得意的紅血絲:

「你們以為這樣就能結束了?我死後,你們腳下的每一寸土地、山林、溪河,乃至沉寂於黃土之下的妖獸、野獸,都會陷入擁有自我瘋狂意識的異化。

這裡將會成為六界之中,第一個屍之帝國!在仙界救援到來之前,你們都會死!」

最後那一個死字,念得凄怨如肺,令人不禁面色動容。

百里安的面色也不由一變,眸光陰晴不定地看著鬼仙歲游,似是在審視臆測他此言真假。

鬼仙歲游陰森森地笑了起來,道:「不錯,或許在你中幽皇朝有著關於我這隻鬼仙事迹的相關記載。

但你也不必懷疑我話語中的真實性,從古至今,還無人能夠找到我的神闕並成功破開此劫,你是有史以來頭一個。」

「所以,在此之前,誰也不知道若是破開神闕,會造成怎樣可怕的後果。」

姬鈺臉色陰沉,唯恐百里安被他蠱惑威懾住,叫這好不容易得手的危險傢伙又逃脫了去,忙肅聲道:

「莫要聽他胡說八道!此刻鬼仙歲游已經成了強弩之末,他顯然是為了活命才編造出這樣的謊言。」

百里安看著鬼仙歲游那隻布滿血絲的獨眼,搖了搖首,卻道:「不,他沒有說謊。」

姬鈺面容一滯,神情已是變得無比難看。

鬼仙歲游得意大笑起來:「即便你一步三算滿腹心機又如何,我是為你逼至絕境不假。

可我到底活了這麼久,也在仙界的追殺中苟存了這麼久是事實。

你以為為何仙尊祝斬為何能夠作勢不理我的叛逃。

他身居帝位,此生最是憎惡他人的背叛,可這麼多年來,他卻沒有派出一名天上仙人來誅伐於我,你覺得這又是為何?」

姬鈺只覺他那得意的笑聲無比刺耳。

滅族的仇人此刻近在咫尺,他卻什麼也不能做。

心口像是被挖空一樣的疼,覺得不甘到了極點!

鬼仙歲游十分享受姬鈺此刻的神情變化,略感遺憾的是百里安與蜀辭,他們面上神色竟為因為處境的改變而有半分改變。

兩張臉龐在明滅的餘光之下,依舊冷漠平靜。

這讓鬼仙歲游生出一種失態難以掌控的不安感來。

他面上依舊帶著聲厲內荏的得意與猖狂,指了指自己胸口前的血槍,神情傲慢道:

「如若你還想與我好好談談,就想將這玩意兒給我收回去吧?別以為煉化了此境的一半寒屍,這裡就是你的地盤了。」

「一半?」百里安卻是一副絲毫不受他威脅的輕鬆樣子,他歪頭輕輕一笑。

「你未免……也太小看中幽皇朝的手段了吧。」

話音剛剛落定,在鬼仙歲游僵硬的目光下,那累積如山的龐大屍群在一陣轟然的颶風裡,驟然橫掃一空。

宛若空氣里有一張無形的巨口,張口朝著水面恐怖一咬而下。

那聳立在水面之上的龐大屍山驟然消失不見,由此尤為停歇。

那看不見的空氣里的吞噬之意繼續蔓延開來,比起不久前那蠕動生長肉眼可觀的屍塊吞噬之力比起來。

更添了幾分不可臆測的未知恐懼觀感。

無邊無瀾的死水水面之上,在那股吞噬之力的極致蔓延深入,多出了一道深不見底的巨大水洞,如水下深淵漩渦。

而那水洞內臂,光滑如鏡,就像是靜止狀態下被切出來的痕迹一般。

竟沒有半點流動匯聚之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