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3章 草原鐵騎
陸潛看到段州照和殷詩佳兩人一副見鬼的表情，不由得問道：「你們看到了什麼？」
這句話問完，他們又呆了一會，段州照才反應過來，道：「鐵騎，好多鐵騎，鋪天蓋地的，正在向咱們衝鋒。」
「鐵騎？」
陸潛聽了，再度向北看去，卻依舊是什麼都沒看到。
突然——
一顆顆腦袋，突兀地出現在北方的地平線上。
這些腦袋，頭戴鐵盔，懸浮在空中，快速向南飄著。
看到這一幕，陸潛登時想了起來，當初在孤狼嶺時，他們曾經經過一段峽谷。
在峽谷中，他們看到了一支鐵騎軍隊擄掠百姓的場景。
那些騎兵、馬匹、百姓，用肉眼看時，無比真實。
但實際上，這些都不是真實的東西，而是由陰氣凝聚而成的幻象。
想到這裡，陸潛頓時明白了，眼前的場景是怎麼一回事了。
段州照兩人所看到的大量鐵騎，顯然都是幻象。
而陸潛的精神力雙目，可以看破幻象，還原真實。
因而，他只能看到奔跑的殭屍狼群，而看不到在後面追趕的鐵騎大軍。
陸潛自己這雙肉眼的夜視能力其實並不太強，至少遠不如段、殷二人。
夜色太黑、距離太遠的話，他用肉眼就看不到了。
這些殭屍狼是真實存在的，它們恐怕也是受到了後面那些幻化的鐵騎大軍的驚嚇，才亡命奔逃。
至於那些憑空浮現的腦袋……
陸潛揣測，那些應該是這些幻象之源。
也就是說，只要打掉了這些腦袋，幻象應該就會消失了。
「怎……怎麼辦，咱們……咱們快進去。」
殷詩佳顯然已經被嚇壞了，說話都顫顫巍巍的。
段州照苦笑著搖了搖頭，道：「沒用的，這些屋子，抵擋不住這樣的鐵騎大軍的……」
說著，段州照一臉絕望地看向殷詩佳，苦笑道：「師妹，咱們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到這個鬼地方來，更不該趕著晚上來。」
聽了段州照的話，殷詩佳的臉色微微一紅。
看樣子，他們這次擦黑硬闖烏沁草原，恐怕是這位殷詩佳一力要求的。
不過，此時的殷詩佳，已經顧不上想這些事了，她雙手拉住段州照的手，焦急地道：「師兄，你快想辦法啊，咱們該怎麼辦？
你……伱快想辦法啊，你不是玲瓏客棧的掌柜嗎？」
她的後一句話，卻是跟陸潛說的。
段州照被師妹一提醒，登時也醒悟過來，同樣扭頭看向陸潛，雙目之中重新燃起了希望之火。
他們玲瓏客棧的人是常駐草原的，對付這種事情應該有經驗。
陸潛道：「進去吧，進了屋就沒事了。」
段州照一臉狐疑地望著陸潛，他心中不太相信陸潛所說的「進了屋就沒事」，但見陸潛說得如此篤定，對他自己的念頭也不禁生出了一絲懷疑。
而且，眼下他們確實也沒有別的選擇。
掉頭往南跑？
且不說沿途會不會有鬼怪攔截他們，單看北方這些鐵騎大軍的賓士速度，以他們此刻的狀態，鐵定是跑不過它們的。
想到這裡，段州照一咬牙，拉著師妹走進玲瓏客棧。
兩人來到大堂前，推門而入。
見他倆進去了，陸潛掏出兩張「神荼鬱壘」，貼在門上，然後跟著進去，將房門關上。
就算那些鐵騎大軍真的全都是陰鬼，有「神荼鬱壘」守護，他也不用怕。
大廳內，燈火通明。
上百人的廳堂，此時竟然鴉雀無聲。
陸潛一進門，數百道目光，就齊刷刷地向他看來。
那些目光之中，有驚奇，有疑惑，甚至還有一絲的欽佩。
而先進屋的段州照和殷詩佳兩人，此時卻站在門口。
他們站在那裡一動不動，望著眼前的這些人，臉上滿是憤怒之色。
看見他們如此憤怒，陸潛感到有些奇怪。
不過轉念一想，他就明白過來了。
段州照兩人在外面陷入困境時，發出嘯聲求救，但除了陸潛之外，卻沒一個人出來救他們。
他們本以為，屋子裡應該沒什麼人，因而才沒人出去救他們。
然而，他們進門一看，卻是一眼看到，大堂里密密麻麻竟坐滿了人。
而且，其中還有不少熟悉的面孔。
上百宗門弟子，安坐高堂，竟無一人出門去營救他們兩個清玄觀弟子。
這讓他們如何不憤怒？
寒潭山掌門於水龍最先醒悟過來，他尷尬的一笑，對兩人說道：「是清玄觀的段、殷兩位世侄吧？剛剛聽見兩位的求救聲，我們原本是準備出去救援的。可是這位玲瓏客棧的掌柜說，這裡的安全由他們負責，所以……」
於水龍原本是想要將事情推到陸潛頭上，而且他說的也是事實。
但是這番話聽到段、殷二人耳中，卻就不是那個味了。
段州照張了張嘴，一個字還沒吐出來，殷詩佳卻已經直接開噴：「誰是你的世侄？
怎麼這，人家八竿子打不著的玲瓏客棧的人都肯出去相救，你們這些宗門的掌門弟子們、就都干看著？
要是他沒能救下我們，我們死在了外面，你們就準備這樣去向我們清玄觀的長輩們去解釋么？」
殷詩佳一個晚輩，面對於水龍這樣的一門之尊，說話竟絲毫不留情面。
寒潭山眾人聽了，臉上登時露出了慍怒之色。
於水龍的臉色也是一變，不過最終，他卻一個字都沒說。
這件事，說到底是他們理虧。
而且正如殷詩佳所說，他們萬一死在了外面，他們該如何去跟於水龍解釋？
不過這事……其實也怨不得他們。
他們是準備要出手的。
可是陸潛殺得實在太快了，他們還沒來得及動，外面都已經打完了。
那他們再出去做什麼？
可是，這番話，又該怎麼說出口？
於水龍的臉上青一陣白一陣，難看之極。
他堂堂寒潭山掌門，一個四品洞冥境的大高手，當著這麼多宗門弟子的面被一個小輩當面駁斥，一時間有點下不來台。
九蒼山的姜洛見狀，忙接過了話茬，道：「兩位世侄先請坐吧，你們清玄觀的人呢，怎麼只有你們二位來了？」
姜洛不惜自輕身份，給出了一個台階。
只可惜，偏偏就有人不順著台階下來。
殷詩佳轉頭看向姜洛，冷笑道：「姜宮主這是在譏諷我們清玄觀人少、我們兩個人就活該死在外面是嗎？」
姜洛愕然地瞪大了雙眼。
好嘛。
感情這位是吃了槍葯來的，就是要噴人。
姜洛臉色的愕然，轉而憤怒。
她瞪了殷詩佳一眼，重重「哼」了一聲，坐了下去。
段州照第二次搶話失敗，只好將張著的嘴閉上。
這姜洛也是有名的暴脾氣，但凡他倆不是清玄觀的，看她臉色，怕是直接就要下場開撕了。
物理意義上的「撕」。
但面對清玄觀，即便是她，也不能不有所顧忌。
眼看於水龍和姜洛這兩位大佬都吃癟了，旁的人自然更加不敢說話。
一時間，眾人都低下了頭，默然無語。
天寶寺的智遠和尚，可能一時感到沒（mo）局，隨手去桌上抓了一小塊糕點，送進了嘴裡。
不料，他這樣一個小動作竟然也被殷詩佳看到了，她冷笑一聲，道：「老和尚，玲瓏客棧的東西就那麼好吃么？」
饒是以智遠的佛法修為，被這一句話噎得也差點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恨不能當場就見佛祖去。
得。
自家師妹三句話就得罪死了三個門派。
段州照還想著找人借錢呢。
再這樣下去，師妹就把人全得罪完了，他還如何能張這個嘴？
「兩位，先請就坐吧。」
陸潛大步走了進來，對段、殷二人說道。
對陸潛的話，他們自然不能反駁，依言在一張空桌上坐了。
兩人剛剛坐下，忽然間，大地傳來一陣震顫。
這突如其來的震動，震得桌上的杯碟都跳了起來，發出「啪啪」的響聲。
「怎麼回事？」
「地震了？」
「快看窗外——」
「卧槽！」
大堂里，有一大半的人，都驚惶起來。
有人拉開了右側的窗帘，立刻看到，窗外有一大群渾身滿是屍痕的殭屍狼狼群，正在快速向前奔跑著。
它們一路往南，不顧一切地朝著孤狼嶺的方向奔去。
對它們旁邊出現的這群低矮的建築群落，理都不理。
看到這一幕，在場的也就一些身份和修為俱高的人，仍舊是一副平和的神態，不為外界的殭屍狼群所動。
未及，眾人懸著的心還未平復回來。
窗外，傳來了更大的奔騰之聲，似乎有千軍萬馬，以雷霆之勢壓了過來。
隨後，一望無際的鐵騎隊伍，便在窗口出現。
清一色的高頭大馬。
馬上騎士，頭戴鐵盔，身披鐵甲，腰挎彎刀，背負長弓，手持一桿大槍。
一看便是精銳騎兵。
這些草原騎兵不但數量更多，速度也更快，猶如一片看不到頭的烏雲，從窗外滾滾而過。
看到這一幕，一個人忽然高聲說道：「大家別慌，這些都只是幻象，並非真實的騎兵或者鬼怪。」
「呃……」
猶如感受著腳下的震顫，忍不住問道：「這也是幻象？」
最先開口說外面是幻象的，是映月宗中一名身穿紫衣的老者，他沉聲說道：「高明的幻象，本就如此，不然如何能騙得過人？」
這時，另一個人說道：「映月宗的魯長老自己就精通幻術，他說的，不會錯的。」
眾人聽了，這才相信，都鎮定了下來。
又有人忍不住吐槽道：「這烏沁草原，還當真是邪門。」
有人笑道：「邪門就對了，不然這麼多年來，咱們怎麼會一直視烏沁草原為人類的禁地呢。」
說話間，又有一些人，忍不住向陸潛看來。
原先，這裡的絕大多數人，都只是聽說過關於烏沁草原的種種傳說。
今天親眼所見，親耳所聞，這烏沁草原，比傳說之中，更是不遑多讓。
令人印象深刻。
而玲瓏客棧的這位年輕的掌柜，可是常年居住在此地的。
先不說他本領如何，單是這份膽氣，就不是一般人所能及的。
「咦？」
這時，有人突然發出輕「咦」之聲。
眾人向窗外望去，卻見有一小隊騎兵，似乎注意到了他們，停下胯下疾馳的駿馬，扭頭向窗口看來。
透過窗口，眾人一眼便看到，這些騎兵麵皮僵硬，滿臉青灰色，一看就是殭屍。
這隊騎兵似乎也發現了他們，竟策馬向這邊走來。
它們剛剛起步，看起來速度似乎並不快，然而只眨眼間，這一隊數十名騎兵，竟然就到了窗外，看著馬上就要鑽進來了一般。
距離窗口不遠的，正是映月宗眾人的座位。
那名身穿紫衣的映月宗「魯長老」，「蹭」地站起身來，他猛灌了一口酒，張開嘴向窗口噴去。
一道火舌，從他口中噴出，大片火焰順著窗口噴向外面。
窗口是木製的，「窗帘」厚毛氈更是易燃。然而奇怪的是，這些火焰噴涌到窗口上，竟然沒有將這些易燃之物點燃。
魯長老持續噴吐了一會火焰，然後才收口，長長的火舌也隨之消失了。
窗外，一片空曠，剛剛湊到窗口外的一隊騎兵，全都不見了蹤影。
看到這一幕，有人誇讚道：「魯長老好本領。」
「魯長老這手『吐火』的本領，連我都瞧不出來真假呢。」
魯長老受眾人誇讚，滿臉紅光的團團一揖，笑道：「雕蟲小技，雕蟲小技而已……」
他的話音未落，忽然間，有一顆骷髏頭從窗外飛射而入，向著魯長老後腦撲去，速度快得不可思議。
幾乎與此同時，只聽「嗖」的一聲，一道白光從大廳中央處飛射而出，正打在骷髏頭上。
白光沒入骷髏頭，帶著他道射回去，「嘭」的釘在牆上。
這可骷髏頭，通體已經變成了黑灰之色，口中和雙目位置的孔洞里，不住向外冒著黑煙。
它被釘在了牆上，仍然不住地掙扎，想要掙脫出來。
然而，這一下它被釘得極是牢固，無論它如何努力，卻始終掙脫不開。
一個清冷的聲音道：「這也是幻象么？」
眾人循聲回頭望去，卻見剛剛出手的，是寒潭山的聖女蕭然。
她依然端坐在座位上，頭也不回的冷不丁說了一句。
魯長老登時老臉一紅，道：「多謝蕭……聖女出手相救。幻象么，原本就是九分虛、一分實，這個……」
玲瓏的兩名侍女，卻不知在何時已走向大堂兩側拉開了窗帘的窗口處。
她們將厚厚的毛氈窗帘重新拉好了，然後齊聲說道：「告知諸位客人，在玲瓏客棧，晚上最好不要打開窗帘。不管外面有什麼動靜，也不要理會。只要照此做，我們玲瓏客棧將保證諸位的安全。
否則……擅自開窗，導致了什麼後果，本店就概不負責了。」
聽到這句話，眾人或情願或不情願的，大都點了點頭。
鐵騎大軍過後，外面終於恢複了平靜。
但經過殷詩佳這麼一鬧，眾人也都失去了飲酒的興緻，吃罷了飯，都各自離開，返回客房裡休息。
回客房，正是走的西側那條地下通道。
這些人走後，偌大的殿堂，登時空了下來，只剩下陸潛和玲瓏兩個人。
玲瓏抬腳向陸潛走來，來到他面前，瞧了他幾眼，道：「我們玲瓏客棧，什麼時候有負責店外客人安全的規矩了。」
陸潛望著玲瓏，道：「我只是比較缺錢，臨時起意而已。玲瓏老闆不會介意我干點私活吧？」
說到一個「私」字，陸潛著重強調了一下。
「哦？」
玲瓏望著陸潛看了一會，道：「原來你幫他們，是奔著要錢去的。你是想……去鬼市給她們置辦些東西，所以需要用錢？」
陸潛點了點頭，道：「五色山的危險，你是親身體驗過的。你感覺，她們幾個，進五色山能活下來的幾率大不大？」
玲瓏道：「五色山每一次開啟，裡面的景象全都不同。你的這個問題，我可回答不了。」
陸潛道：「所以，我想去鬼市買些鬼器之類的給她們，多少還是會有點幫助的。」
玲瓏目光微閃，有些意外地道：「沒想到，你還挺在意她們的。」
陸潛道：「當然，我自己的娘子，我不在意誰在意。」
玲瓏聽了，撇了撇嘴，「切」了一聲，也不知是不信陸潛的話，還是不屑。
陸潛向玲瓏跟前湊了湊，滿臉堆笑地道：「那個……玲瓏姑娘，有件事想跟你商量商量……」
玲瓏見狀，立刻將腦袋向後一收，正色道：「借錢免談。」
陸潛聽了，眉毛微微一皺，旋即又恢複成了笑臉，道：「這話說的，我怎麼會問你借錢呢？」
玲瓏稍稍鬆了口氣，道：「除了借錢，其它的么……你想跟我商量什麼？」
陸潛道：「我留下來給你打工，你得付給我工錢吧？」
玲瓏：「……」
陸潛道：「我先跟你預支一年的工錢，總可以吧？」
玲瓏撇撇嘴道：「少來，你能在我這兒呆一年嗎？」
陸潛道：「我總得在這兒等她們出來啊？」
玲瓏道：「她們最多只能在裡面呆半年……」
「那就半年。」
陸潛立刻斬釘截鐵地將話定下來，然後笑著道：「我把我自己賣給你半年，預支一些工錢總可以吧？咱們得講道理，對不對……」
玲瓏撇了撇嘴，她剛想要說什麼，這時候，一個人突然從對面的地下通道里走出來。
見有人來，玲瓏立刻閉上了嘴。
兩人扭頭一看，卻是剛剛安排完客房回來的駱潤寶。
潤寶手中，還拎著一個大袋子，看起來就沉甸甸的。
她走到櫃檯，將袋子交給陸潛，覷了玲瓏一眼，沒敢說話。
陸潛直接將袋子打開，卻見裡面全身金燦燦的金葉子，滿滿的一大袋。
陸潛看著潤寶道：「段州照給你的？」
潤寶點了點頭，道：「他托我轉交給相公。」
陸潛點了點頭，這段州照還可以，轉眼的功夫就借到了這麼多錢。
他直接將錢袋子交給玲瓏，道：「幫我全都換成鬼錢。對了，還有我的工錢。」
玲瓏接過裝滿金葉子的袋子，扭頭就走，走出去兩步，才道：「明天讓小玉一併給你。」
她一邊說著，一邊向後門走去，走到門口，突然站住，回頭對陸潛道：「這裡你們收拾，不要偷懶哦，我的掌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