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披甲人
王姿容看到陸潛的目光，臉色微微一變，立刻說道：「她說的都是真的，你剛剛……確實是有些不理智。」
陸潛望著王姿容，道：「你這麼相信她說的那番話，莫非……山神也跟你說過什麼？」
王姿容點點頭，道：「是的。只不過，當時祂說得沒有這麼直接明白罷了。你還記不記得，曾經在王家營集市上，我就問過你一句話。」
陸潛當然記得。
那是他最後一次去王家營「趕集」。
那天，他同樣是最後一次在正常情況下、以王姿容擺攤鄰居的身份見她。
陸潛至今仍記得，當時王姿容看起來很高興，但眉眼之中，卻有著一抹深深的憂愁。
當時，她問他：「假如有一天，我們都會死去。你準備怎麼辦？」
對這個問題，陸潛沒能回答她。
爾後，當下一次見面時，王姿容竟直接將準備好的「住魂珠」交給了他。
並且約定，當某一天，王姿容死後，就讓陸潛收她做紙新娘。
如今再次回想起來，看樣子當時的王姿容，確實是知道了些什麼。
陸潛將目光從她臉上移開，扭轉了頭。
他稍加沉吟後，然後輕笑一聲，說道：「即便如你所言，那也還有好幾個月的時間呢，你就這麼急著去死嗎？」
王姿容聞言一怔，她一雙大眼睛看著陸潛，長長的睫毛眨了眨，問道：「你是不是……有什麼計畫了？」
一句話說完，王姿容的臉上登時露出喜色，她上前兩步，一把牽住陸潛的手，將頭轉過來看向他，道：「小陸哥，你要是有什麼計畫，可記得帶上我，嗯？」
陸潛一把甩開了她的手，淡淡地道：「也沒有什麼特別的計畫。這幾個月，我將全天下的鬼全都殺了，那時即便紅月再現，又有什麼影響呢？」
王姿容聽到陸潛的話，臉色一下子僵硬下來，她獃獃地道：「將全天下的鬼……全殺了？你不是在開玩笑吧？」
陸潛沒有繼續說下去，他忽然間想到了，朝廷有一個蓄謀已久的「凈城」計畫，是什麼東西了。
「凈城」，即是將城中的陰鬼全部「凈化」掉。
這跟剛剛陸潛說的話，有異曲同工之妙。
看樣子，朝廷對待紅月再現時、將會面臨的極端危險的狀況，也是有所預料的。
他們之所以一直在「運籌中」，而沒有去實施，以至於至今仍然讓「喜神」之流橫行街市，不加以管理，或是因為他們覺得，此時的時機尚不成熟、準備的力量不足。
亦或許——
是他們認為，當下剿滅神明的事情，更加緊迫。
眼前的水潭，水面的涌動更加劇烈。
很顯然，在水底之下，奎宿跟兩隻游空之魚的搏鬥，更加劇烈了。
若在以往，兩隻游空之魚，決計不會是奎宿這等強者的對手。
陸潛的精神力等級提升到六級之後，游空之魚的威力，比之從前提升了十倍不止。
奎宿剛剛被陸潛用數十張神火飛鴉一頓狂轟，他賴以依仗的「根」被神火飛鴉燒毀了大半，此時已經完全收縮了回去；而他所召喚的大群小鬼，也已經被消滅得乾乾淨淨。
此時奎宿的狀態儼然極差，被兩隻游空之魚壓製得只能疲於應付。
他抽空不斷展開的攻擊，每每都被游空之魚靈巧得避開。
但是，即便如此，他仍舊潛藏在水底，絲毫沒有上浮的打算。
看到這一幕，陸潛心中暗道：「這奎宿，到底還是比較聰明，知道出水之後更加不是自己的對手；他如今這般潛藏在水底，陸潛還真一時間拿他沒什麼辦法。
看來，他是準備跟自己耗起來了。」
就在這時。
水潭對岸的樹林中，突然有三道人影疾奔而來。
三個人落到岸邊，正是青鱗、白檀和黑娃。
他們抬眼看見陸潛就站在水潭中心的小島上，立刻縱身掠水而來。
白檀還沒有落地，就立刻搶著說道：「陸潛，外面有好多人圍了上來。我在月宮裡一等著你，卻都不見你出現，沒辦法，我們只好收起剪月門，親自趕過來了。幸好，你們還沒進去。」
陸潛一怔，道：「好多人，都是什麼人？」
白檀落地，道：「披甲人，全都是披甲人，看樣子，是朝廷的精銳軍隊。」
「朝廷的軍隊？他們來這裡做什麼？」
白檀搖搖頭，道：「不知道。不過黑娃拿眼睛出去看了看，他們來的人非常非常多，已經將整座山都圍起來了。為此，黑娃的一隻眼睛還被打掉了。」
陸潛扭頭一看，這才發現，黑娃的右眼黑洞洞的，滿是血。
黑娃皺著眉，一副很不開心的模樣。
白檀看見陸潛皺眉，立刻說道：「陸潛，你別擔心。黑娃的眼睛特殊，雖然失去了一隻眼，但是他很快就能長回來的。」
陸潛點點頭，道：「那就好。朝廷的軍隊，現在是什麼狀態，他們是要對此地展開進攻嗎？」
白檀道：「應該是吧。這整座山裡，除了這片地方，別的也沒什麼特別之處啊？他們行動很是縝密，在這座山谷四周的所有山脈上，都嚴密布控了……」
青鱗突然插嘴道：「他們是想將這裡一網打盡。」
白檀點頭道：「青鱗說得對。他們現在正在外圍布控，應該是要等準備妥善了，再開始進攻。」
陸潛皺眉思索了一下，突然對王姿容道：「你說……山神此時會不會在這裡？」
王姿容搖搖頭，道：「山神行蹤詭秘，從來只有祂來找我，而我是找不到祂的……」
說到這裡，她突然一頓，看向陸潛，吃驚地道：「你的意思是……山神此時，可能就會在梁陰山裡？朝廷的人，是沖著山神來的？」
陸潛自嘲地一笑，道：「他們總不會是沖著我來的吧？」
這一句話說完，王姿容登時沉默了下來。
如果山神在此間，那麼便說明，祂這位守護這方大山的神明，竟然跟山中的陰鬼攪和在一起了。
他們兩者，按理說應該是相互對立的才是。
陸潛心中卻早已經明了。
此世間之人，早已不是用常理可以揣度了。
至少，祂們早已不是保一方平安的「神」了。
如若不然，此間百姓為何會棄了神廟，斷絕了祂們的香火？
神有沒有用、靈驗不靈驗，生活在這裡的百姓們，是最有發言權的。
一時間，眾人都沒有再出聲，齊刷刷地看著陸潛，等待著他的決斷。
朝廷大軍已經將四面合圍了，他們此時想要從正常的路徑離開，已經不可能。
不過，對這一點，眾人倒都不擔心。
陸潛在來之前，早已留好了退路了，大不了他們從剪月門離開，涼也沒人能從中攔截。
沉默少許，左丘玲忽然說道：「相公，我看他們也是沖著山神來的。」
陸潛點點頭，道：「不管他們。咱們先去梁陰山，接上思瑜，然後就離開。」
說罷，他又對青鱗說道：「青鱗，你水性好，下去把水底的那個巨人解決掉，我派五隻游空之魚配合你。白檀黑娃，你們兩個在上面接應，完事後你們就進梁陰山來找我，咱們一塊離開。」
青鱗在掠過水麵的路上，早已看到了水底的波動，聽到陸潛的話，她立刻點了點頭。
陸潛雙手按在她的肩上，看著她道：「如果你一時半會解決不了他，或是中途有變，就立刻放棄，進梁陰山來。這個拜月教的壇主死不死，對咱們不重要……」
陸潛說到這裡，左丘玲不禁皺了皺眉，忍不住說道：「相公，這裡畢竟是梁陰山，是奎宿的地盤，他……」
舒婉瑩眼珠一轉，接著左丘玲的話補充道：「這個地方，其實是拜月教的一處分壇；而水底的巨人，名叫奎宿，是此地的壇主。咱們進入梁陰山內，他對咱們，還是挺有威脅的。畢竟，他是此間的主人。」
白檀聽見這話，立刻明白過來，他笑著點點頭，道：「你們放心地去，這裡交給我們，沒問題的。」
青鱗雖然不善言辭，卻不代表她缺心眼。聽到這裡，她已然明白了陸潛的維護之意。
她瞪著眼睛看著陸潛，說道：「你放心，在水裡，我還沒怕過誰。」
「那好，咱們一會見。」
陸潛點點頭，輕輕捏了青鱗的肩膀一下，然後迴轉身，再度走進了幽靈門的大門。
轉身之時，陸潛又掏出三張游空之魚，反手丟進了水潭中。
進門之後的大廳中，依然如故。
對面的那扇木門，依舊緊閉。
陸潛四下掃了一眼，抬腳就要向對面的木門走去。
就在這時，突然背後傳來了「轟隆」的一聲巨響。
水潭中，一道水柱，陡然衝天而起。
這道水柱在升起之後，水潭裡，便空出一根約莫成人大腿粗細的空隙。
似乎是有一根無行的圓筒插入了水中，將四周的水隔開，使其沒有將這根空隙淹沒。
一個粗重的聲音，從水底之下、那根由空氣組成的圓筒里傳來：
「陸潛，你當真要助紂為虐，要同我們拜月教為敵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