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 世界的本源
「地龍翻身」持續的時間並不長，很快便結束了。
陸潛感覺，就像是有一輛列車，從他腳底下順路通過而已。
奎宿又坐直了身體，扭頭看向奎宿白，道：「看樣子，這陸潛跟那些蠢貨一樣，還對紅月抱有一絲幻想。」
奎宿白點點頭，道：「那是夠蠢的。」
陸潛一怔，道：「什麼紅月，這跟紅月有什麼關係？」
奎宿聞言，有些疑惑地看向陸潛，道：「怎麼，你爺爺什麼都沒跟你說過嗎？」
又是這句話。
陸潛此刻，非常討厭這種感覺。
稍加思索後，陸潛很乾脆地直接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什麼都不知道。
奎宿見了，臉上忽然間湧現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
他身高體壯，臉像盆一般大，隨便的一笑，一雙狹長的眼睛微微眯起，看起來既有些詭秘，又有些猥瑣。
奎宿笑看著陸潛，看了一會，道：「這麼說，你連這個世界的『本源』是什麼，都不清楚了？」
陸潛搖了搖頭。
他對這個世界，實際上是有些了解的。但是這種了解，並不觸及根本，就像奎宿所說的「本源」。
這個世界的「本源」，究竟是什麼？
奎宿斂起笑容，忽而輕嘆了口氣，道：「看來，你爺爺是希望你能夠做一個普通人，在無知無畏中死去。只可惜，這個世界，並不會因為你的無知無畏、就會對你加以區別對待。幸好，你最終沒有聽你爺爺的話。」
陸潛心中明了，知道他所謂的「沒有聽爺爺的話」，是指他修鍊了剪紙術。
陸潛原身的爺爺，實際上非但沒有禁止他修剪紙術，他們反而窮盡三代之力，尋找延長壽元、或者說是能夠持續修鍊剪紙術的辦法。
不過對這一節，陸潛自然沒必要跟奎宿解釋了。
奎宿說完，向左瞟了一眼，給了奎宿白一個眼色。
這奎宿白雙眼完全被兜帽遮蓋住了，居然也能夠看到奎宿的眼神。
她扭轉頭，用下巴面向陸潛，上前走了幾步，靠近陸潛一些，然後才說道：「既然我們壇主大人求賢若渴，一心想邀你加入我們神教。那麼對於你，我們自然也不會隱瞞什麼。既然你不清楚這世界的『本源』是什麼，我就講給你聽。」
奎宿白的話語內容，或者比之先前多了兩分誠意；然而她說話的語氣，仍舊是一副傲然的模樣，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
對她倨傲的神氣，陸潛並不在意，他伸出手，示意對方說下去。
奎宿白先問道：「你可知道，咱們大離國的全貌嗎？」
陸潛搖搖頭。
奎宿白道：「咱們大離國，總計分為二十七道、三個都護府。整個世界現有的宜居區域，基本都已囊括在了版圖之內。大離的東面，是波濤洶湧的大海；北面，是少量的草原和極寒的冰原；西面，是沒有盡頭的沙漠；南面，是巍峨高聳的崇山峻岭，人鳥都難以逾越……」
陸潛突然打斷她道：「這四方域外的世界，從來沒有大能者去探索過嗎？如果飛行的話，應該能夠飛出很遠的距離。」
奎宿白冷冷地道：「當然有大能者去探索過，不過可惜的是，他們沒有一人能回來。」
陸潛心中一凜，既然敢飛出域外世界去探索的，自然都是當修修為極高之輩。他們出去之後，居然……連一個都沒回來？
如果說，四方的域外世界竟然如此危險的話，那麼他們這片區域，能夠存活這麼久，反倒堪稱奇蹟了。
陸潛忍不住問道：「這域外世界，究竟有何兇險？是環境兇險，還是……」
奎宿白冷笑一聲，道：「連自身都顧及不暇，你居然還關心這些？你要是有興趣，你可以自己出去看看。」
聽著奎宿白嘲弄的語氣，簡直將仇恨值拉滿。陸潛恨不得先抽她一頓屁股，再繼續聽她說話。
奎宿白嗆了陸潛一句，然後繼續說道：「根據歷史遺留的一些典籍記載，在很久以前，咱們這個世界，並非是如今的模樣。由於典籍的缺失，很多東西，我們現在也不盡瞭然。甚至那些典籍記載之中，也有多相矛盾之處。不過，有一點可以確定——
以前的世界，比咱們現在居住的地盤，要大得多；而且以前的世界，上有天庭、下有地府；人在死後，陰魂歸於地府輪迴；而天庭派駐凡間的神明，偶爾也會施展神力，幫助人們消除災厄。」
說到這裡，連奎宿白那標誌性的冰冷語氣之中，也不禁多了些許柔和，似有嚮往之意。
「只可惜，這一切，從那一天開始，就都變了。」
陸潛問道：「哪一天？」
奎宿白沒有回答他的話，而是說道：「關於上一次紅月降臨的日期，共有三種說法。分別是距今一千年前、一千五百年前，和五千年去。究竟這三種說法里，哪一種是正確的，我們至今無法做出定論。」
陸潛道：「你的意思是，紅月降臨，改變了我們這個世界？」
奎宿白道：「咱們所在這一方世界的沉淪之始，基本可以確定，正是從上一次紅月降臨開始的。」
陸潛眉頭輕皺，道：「上一次？這麼說，紅月降臨過很多次嗎？」
奎宿白聽到陸潛的話，沒有吭聲，那沉默的聲音，似乎是不滿意他打斷自己的話。
陸潛見狀，便做了個閉嘴狀，示意她繼續說。
奎宿白這才繼續說道：「基本可以確定的是，自上一次紅月降臨之後，咱們這一方世界，便跟神庭和地府隔絕。人死之後，陰魂無法歸於地府、繼續輪迴；而天庭派駐到凡間的諸神，也同時失去了神力的來源，成為『失落之神』。」
說完這句話，奎宿白便沉默下來。她束手而立，沉默良久，都不發一言。
左丘玲見狀，忍不住開口問道：「然後呢？」
奎宿白冷冷地瞥了她一眼，道：「你還沒有資格跟我講話。」
左丘玲的臉色，登時變得極為難看。她看了陸潛一眼，「哼」了一聲，沒有繼續說話。
陸潛看著奎宿白，道：「你的意思是，我們這個世界、整個大離國，凡人終將消失，然後這裡會變成鬼的國度、陰魂的樂園？」
奎宿白冷哼一聲，道：「這需要有疑問嗎？」
陸潛被她這句話，問得一下子愣住了。
關於這一點，他自然也曾想過。
然而，這個想法，未免太過匪夷所思；加上他對這個世界並不十分了解，因此也就沒有多想。
奎宿白接著說道：「人之壽元有盡，而陰鬼歲月無限。長此下去，自然是人類越來越少、陰鬼越來越多。最終以人類走向消亡而終結，那是必然之事。」
聽到這樣一番話，被奎宿白用冰冷的聲音平和地講述出來，陸潛的心中，莫名地驟然一緊。
關於這個問題，陸潛不是沒想過。
實際上，當他第一次知道，這個世界的人在死之後、陰魂都會留滯在人間時，他就產生過這個疑惑。
雖說，陸潛擁有神秘畫軸，可以將自己的壽命增加到一千年、一萬年、十萬年……甚至於只要他高興，加到一萬億年都可以。
可是，正如奎宿白所言，人類的命運，終將會走到盡頭。
到時候，只剩下他一個人，「活」在這個世界上，先不說到時候他所面臨的生存環境如何，即便是他可以憑藉實力高枕無憂，可是又有什麼樂趣可言呢？
他能夠給自己延長壽命，但對別人，他卻無能為力。
這，只是他私底下的一點念想。
更為重要的是，奎宿白跟自己說這些，跟他們招攬自己，有什麼關聯？
陸潛的心念飛快運轉，數息之後，他看向奎宿白，沉聲說道：「所以，你們因為已經看到了這一最終的結局，就決定在自己活著的時候，直接修入鬼道，把自己也變成陰鬼的一員，以期跟這樣的世界大同長存？」
奎宿白十分平和而冷淡地說道：「任何一個心智健全之人，都會做出同樣的選擇。可笑有些人，居然還在拚命地修陽壽，真是可笑、愚昧。」
陸潛明白，她所說的「有些人」，正是道修、佛修他們那些人。
修者除了追求自身修為的增長，更為重要的，就是增加自己的陽壽。
天下修者，將修為等級共劃分為九品。
凡人只需要修到六品真靈境，就開始脫胎換骨，增進壽元。
當然，增進壽元，從來都是極其艱難之事。這一方世界的修者們，更不敢奢求長生。
據傳，即便修為達到一品「地仙境」，也不過只能增加千餘年的陽壽罷了。
奎宿白的話雖然有道理，但也不能說其它修者們都是愚昧可笑吧？
畢竟，大家都明明知道，這世界存在的問題。人家既然肯繼續修鍊，應當也會有些應對的手段。
即便退一百步說，紅月降臨後、至少已經延續了千年，目前仍舊是人類主宰的世界，陰鬼雖然遍地都是，但當下卻並沒有從根本上威脅到人類的生存。
而人的壽命，不過只有百十年，需要為那個虛無縹緲的「終結」去操心，早早把自己變成「鬼類」嗎？
陸潛直接將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
聽到陸潛的話，奎宿白並無絲毫詫異，道：「你說的，也正是眾多凡夫俗子的想法。若是從前，你的這番說辭雖然不對，但也算有些道理。但如今，卻已經不成立了。」
陸潛問道：「為什麼？」
奎宿白冷冷地道：「因為紅月，即將第二次降臨了。」
……
紅月，將第二次降臨。
陸潛尚未細細品味奎宿白的話，壇主奎宿突然又插了一句話：
「陸潛，你有沒有想過一個問題。你死亡後，並不代表著結束，你的陰魂是一定會覺醒的。
你希望自己醒來之時，是一方尊者，還是一個卑微的、任人揉捏欺凌的螻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