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天地合閉
陸潛的眼前，有一堆篝火。
篝火旁邊，圍坐著三個人。
一男二女。
遠方。
一輪巨大的月亮，掛在天際邊。
猩紅的月，似乎距離他們很近，由此而帶來了一股巨大的壓迫感。
陸潛身上，連一片布條都沒有。
篝火旁的三人，同樣赤條條的。
或許是由於許久都沒洗澡的緣故，他們身上看起來黑乎乎的。
髒兮兮的身上，全都披上了一層紅色的霞光。
這霞光，正是來自那個猩紅的月亮。
其中有一個，背對著陸潛而坐的女子，忽然迴轉頭，看向陸潛，還衝他招了招手，道：「陸潛，快過來啊，過來暖和暖和。」
陸潛看著這張熟悉的面孔，沒有理會她。
非但沒有理會，陸潛反而轉過身去，背對著他們。
然後，陸潛就聽到身後傳來的對話：
「咦，陸潛這是怎麼了？」
「誰知道，八成又是失憶了。」
「哦……要不要……」
「什麼？」
「你們看，咱們把骨頭都燒了用來烤火了……」
「這不烤不行啊，再不烤烤火我們就凍死了。」
「我知道。我是說，咱們把骨頭燒了，就沒東西吃了。」
「嗯，你的意思是？」
「我看……要不咱們……繼續吃陸潛吧？」
「唔……」
「反正他也會失憶。」
「唔……」
「反正他什麼都記不起來。」
「喔……」
「咱們都不會失憶，那被吃的滋味……回想起來……總覺得怪怪的……」
「是啊，我現在一想到我吃過自己的肉，就想吐。」
「你可別吐，珍惜一點吧……」
「沒事，你儘管吐，我吃。」
「別打岔。咱們還是吃陸潛吧。」
「嗯……」
「只有他不會記得，多好。」
「是啊，不記得事，多好。」
「所以……」
「所以……」
「所以……」
「不吃他吃誰？」
「不吃他吃誰！」
「不吃他吃誰！」
……
……
對於身後的對話，陸潛沒有絲毫在意。
他面色平靜，目光直視著前方。
他的眼前，忽然現出一根閃爍著金光的畫軸。
那畫軸憑空而立，就懸浮在空中。
然後，畫軸自行展開。
這正是一直位於陸潛腦海中的神秘畫軸。
陸潛這還是第一次看到，它在自己的「身體」之外展開：
【陸潛】
【壽命：338/535+】
【境界：八品通脈境（180/200）】
【潛能點：3707】
【精神力等級：9級】
【術法：剪紙術6級（50/20000+）】
【剪紙術6級，附帶紙靈類型：黃巾力士、穿山鐵甲、無面童、御風車】
【術法：精神力灼燒】
【術法：精神力感知】
【真氣：120縷（0/10+）】
【武技：靈武拳（大成級（120/1200+））】
【劍術：金翎劍法（精通級（47/300+））】
【功法：先蟾六玄功（第一階第五重（0/3500））】
陸潛今年，居然已經三百三十八歲了。
看到這一幕，陸潛感覺有些慶幸。
幸好，他當初將壽元直接加到了五百歲。
要不然，他恐怕早就在這些年裡……這些渾渾噩噩的一次又一次的輪迴之中，自行死掉了！
實際上，陸道顯經過自己的推算，確實是認為，陸潛已經死掉了！
他這才陷入了絕望，以為自己將要永久在這無盡夢魘之中沉淪下去。
直到永遠。
永遠有多遠？
沒人知道。
在這三百多年的一輪又一輪的輪迴里。
陸潛自然沒有修鍊剪紙術，更沒有修鍊其它的功法。
然而……
三百多年的時間，他的精神力，卻自行漲了三級。
此時的他，精神力等級已經攀升到了九級。
而精神力的增長，竟然讓他的境界，也跟著增長了一大截。
這也並不奇怪，畢竟精神力增長到一定程度，是會反哺肉身的。
唯一讓陸潛感到奇怪的是……
在夢魘之中，他的年齡，為何會真實的增長？
雖然，眼前的一切，看起來都是那麼的真實。
實際上，他在徹底恢複記憶之前，一直都認為，這是一個真實的世界。
因為他所感受到的這個世界的一切，都是真實的。
此刻想來，是那麼的荒謬。
夢境本就是虛幻的。
但是——
他在虛幻的夢境之中，度過了三百多年。
為何——
他的年齡竟然會真的增加了三百多歲呢？
這讓陸潛感到難以理解。
如果說，這個世界，是真實存在的，某一個世界……
陸潛想起了，自己所經歷的一幕幕輪迴——
更不可能！
「陸潛……這……這是什麼東西？」
陸潛身後的三人，不知在什麼時候，簇擁了過來。
他們同樣看到了，懸浮在陸潛前方的畫軸，正在一臉好奇地打量著。
陸潛側過頭，看向左邊。
這是一張熟悉的面孔。
三百多年的時間，陸潛也說不清，他究竟已經跟他們「相遇」過多少次，相處過多少日子了。
陸潛看著她，問道：「你們餓了？」
「餓了。」
「餓了……」
「餓了！」
陸潛又問道：「你們想吃我？」
「啊？」
「哦。」
「喔……」
……
「陸潛，反正每次吃完你，你都會忘了。就讓我們再吃一次，也沒什麼嘛。」
陸潛聽了，點了點頭，卻道：「可是，我也餓了？而且——」
頓了頓，陸潛接著說道：「你們吃我的一百零九次，我全都想起來了。」
「啊？」
「咦？」
「你……都想起來了？」
「是的。」
陸潛點了點頭，道：「而且，我也餓了。」
「哦……」
「那……」
「你……不想吃你自己？」
「你說呢？」
陸潛轉回身，看向三人。
「哦……」
「那……」
「你想吃誰？」
陸潛看著他們三個人，道：「冀銳、超美、小潔。我飯量很大，你們都得忍一下。」
「……」
「……」
「……」
……
……
篝火堆里，又添加了三個人分量的骨頭。
這樣這堆篝火，又多燃燒了一個多時辰。
陸潛將最後一塊肉從篝火上取下來，塞進嘴裡，咽下了肚子里。
然後，他終於打了個飽嗝。
「陸潛，你以前怎麼不說，肉還能烤著吃？」
此時，篝火旁，圍坐著一個人，和三顆腦袋。
陸潛聽到問話，扭頭看向了他右邊的那顆腦袋，回道：「我以前不是失憶了嗎。另外，小潔，謝謝你的屁股。」
董小潔的腦袋，伸出了舌頭，舔了舔自己的嘴唇，道：「是不是好吃？」
陸潛沒有回答她的話，而是扭頭看向了正前方，那輪巨大的腥紅之月。
董小潔道：「下一次，我要自己嘗嘗。陸潛，到時候你幫我烤。」
陸潛仍然沒有說話，因為這一次，恐怕是他們最後一次見面了。
他忽然平躺在地上，伸展了雙腿，看著蒼茫而充滿了紅霞的天空。
然後，陸潛閉上了眼睛。
強大的精神力，從他的腦海之中，席捲而出。
此刻。
陸潛九級的精神力強度，跟想當初，在王家營集市上，剛剛練成了剪紙術的陸潛，已經不可同日而語。
在猩紅的月光之下，強大的精神力，近乎化為了實質。
一道道閃爍著耀眼光芒的絲線，以陸潛為中心，向四周散發出去。
一股熾熱的氣息，同樣從陸潛身上散發出來，瞬間就驅走了嚴寒，將整個大地都烘烤得有些燥熱。
就連，遙遠的都市裡，生活在這裡的人們，都感受到了，一股熾熱的氣息，如同急驟的巨浪一般，從城外洶湧而來。
街道上，有一個人，頭戴一頂棕色的禮貌，身穿黑色的筆挺西裝，腳踩擦得黑亮的皮鞋。
他感受到這股熾熱的氣息，驟然一怔。
隨後，他豁然扭頭，看向陸潛所在的方向。
他的臉上，現出了不可思議的神色。
此人，自然便是，陸道顯。
陸道顯遙望著陸潛所在的方向，難以置信地道：「這是……這是純正的精神力量……」
他張著嘴，皺著眉頭，頭微微向左前方傾斜下，似乎是正在思考。
好像有一個重大的，難以理解的難題，正在困擾著他。
少傾——
陸道顯的雙目，驀地瞪得滾圓。
他失聲叫道：「陸潛……他還沒死？
這是……這是生魂所散發出的精神力量！」
陸道顯脫口說出了這句話，緊接著，他的臉上，湧現出一抹病態的潮紅。
他喃喃自語地道：「他還活著……他還活著……
這裡……這裡不是夢魘……
不是夢魘……」
陸道顯喃喃自語了幾句，猛然抬起頭來，向著天空大聲喊道：
「我們還能出去——
我們能出去——
土地公——
快——
快來——
土地公——
快來帶我去找他——
陸潛——」
就在此時。
四周滾熱的熱潮，忽然間急速退卻。
陸道顯感受到精神力熱潮退去，驀地一怔。
旋即，他想到了什麼，臉色瞬間大變。
他霍地抬頭，看向遠處的天空。
天空中，有一道彩色的光柱，拔地而起，直刺蒼穹。
蒼穹，都被這道實質化了的精神力光柱，一下子就捅破了！
陸道顯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的這一幕，連連搖頭，喃喃自語道：「不可能……這不可能……他的精神力量，怎會如此強大？」
「壞了，壞了壞了……
土地神？你他媽死哪去了，快來帶我去陸潛那兒，遲了就趕不上了！」
天空中，那個被光柱捅破的洞。
此刻，天空中。
漆黑的洞口邊緣，正在急速向四周吞噬著。
天空，好像是一張紙。
被燃燒了一個破洞。
自洞口邊緣向外，正在急速地燃燒著。
轉眼間，便燃燒出一個數十里寬大的洞。
就在這時，一張巨大無比的臉，突然從天空中的破洞里伸出來。
這是一張俏麗的，女人的臉。
她背著天，面朝大地，橫垣在天空之上，比掛在天際邊緣的、那輪巨大的血月還要大。
相比，地面上蛹動的人，此時顯得無比的渺小。
而那張巨大的臉，宛如創世之神。
「左——丘——玲——」
陸道顯一眼便認出了這張面孔。
這時，一個鬍子花白的人，突然間就憑空出現在陸道顯身旁。
「什麼情況，發生了什麼事？」
陸道顯扭頭一看，見出現在自己身旁的，竟是土地公，不禁大喜。
陸道顯一把抓住祂，另一隻手向前一指，急切地道：「快，帶我瞬移到陸潛那。陸潛要離開了，我們要不跟上，就會永遠被留在此地，那時才是真正的夢魘之地。」
土地公一怔，道：「什麼真正的夢魘之地，現在不就是夢魘之地嗎？」
陸道顯看著祂，恨不得一巴掌立刻就呼祂臉上。
而他還沒有開口說話，天空中，左丘玲那張巨大的臉龐上，卻忽然露出了笑容。
她那張一口就能夠吞掉半座城市的巨口櫻唇，輕輕張開，輕聲喚道：「相公——」
「相公——」
「相公……」
「公……」
一聲輕喚，宛若梵音仙韻，清晰的傳入了每一個人的耳中。
一聲聲迴響，在大地四周回蕩。
這時，土地公終於醒悟過來，明白了要發生什麼事。
陸道顯急道：「快，帶我瞬移過去。」
土地公沒有再廢話，祂立刻單手抓住陸道顯。
刷——
兩個人，便憑空在原地消失了。
而與此同時——
天空，卻驟然急墜而下。
左丘玲那巨大的臉龐，同樣跟著墜下。
她那雙亮晶晶的大眼睛，卻直視著地面上。
她的眼睛裡，似還閃爍著亮晶晶的光。
天空下墜的速度極快，轉眼間，天地便要貼合在一起了！
……
……
遠處，荒野上。
天空下墜伊始，躺在地上的陸潛，他的身軀，便開始快速膨大！
轉眼間，他的整個身軀，便變成了一條橫垣在荒野上的山脈。
而剛剛篝火旁的那三顆腦袋，此時滾在陸潛身軀之旁，卻小小的如同玻璃彈子。
當——
天地相合。
陸潛和左丘玲，兩張面孔相遇時。
陸潛的臉，已經跟左丘玲的臉，變得一般大。
或者說，比她的臉龐，還要大上一些。
這時——
陸潛突然感覺到，有兩個小人，似乎爬到了他的耳朵邊。
還在沖著他的耳朵，喊著什麼。
雖然他們似乎是在聲嘶力竭地喊著，但他們的聲音實在太小了，陸潛根本就聽不分明。
更何況，陸潛此時，也不想聽他們說話。
此時的陸潛，只睜著雙眼，盯著面上的那對漆黑的雙眸，一動不動的看著。
四目相對。
近在咫尺！
兩片唇。
驟然貼在了一起。
一股沁人心扉的香甜，便滾入陸潛的口中。
那芬芳的氣息，瞬間便在陸潛的身體中融化、蔓延開了。
流入他的四肢百骸中。
然後，陸潛便感到，他的身體，忽然間變得輕盈無比。
他似乎躺在軟綿綿的棉花上，整個身體都是輕飄飄的。
天，和地。
合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