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縣丞做正
上午。
定河洲城，四門落鎖，不許任何人出入。
經過短暫的慌亂之後，隨著方喬年開始署理衙物，一道道命令發布出去，至少縣衙暫時穩定下來。
縣令林尚貞暴斃，縣城方喬年自然而然地就成為一縣之主。
當然，這只是暫時的，事後還需要等待吏部的一紙公文下來，方喬年才能正式轉正，成為縣令。
不過，也有可能，吏部會重新委派一個縣令過來，那麼方喬年就只能繼續做他的千年老二了。
這自然是方喬年不願看到的。
因此，方喬年趕到縣衙，穩定了局面之後，所做的第一件事，不是查看現場，不是偵緝刺客，而是立刻寫了一封密信，交給心腹家人，趕在城門落鎖之前，飛馬出城。
方喬年的家，並不在此。他這封信，是寫給家裡人的。
信中除了短暫的寒暄和介紹如今他面臨的局面之外，更多的內容是：
給某某送去紋銀多少量。
給某某送何物品，如何說話。
……
忙完了這件最重要的事情之後，方喬年才宣布升堂。
縣衙之中，當值與不當值的，甚至就連事先告假的，都趕了來。
一應捕快、衙役、典吏、主簿、縣尉……
除了已經死在後堂的，幾乎全部到齊了。
方喬年肅衣正冠，第一次坐到正堂上，望著站在堂下的一眾僚屬，道：「說說吧，現場勘驗過了嗎？」
眾人互相看了看，最後由縣尉出列，說道：「稟大人，現場已經查看過了，死者共有十八人，除了縣令林大人、戚芸法師，之外，還有本縣捕頭儲宜之、本縣捕快三人、衙役四人。其餘九人，則皆是林大人的私丁。」
所謂的私丁，便是林大人自己的家丁。
雖然說是家丁，但他們還有另外一個正式的稱呼，叫做「家將」。
只不過，以林大人的級別，自然不能擁有朝廷正式編製的家將，只能個人私募些強者以為己用。
不用縣尉說，眾人也都明白。
死者，全都是林縣令的親信之人。
縣尉說到這裡，遲疑了一下，道：「從現場的情況來看，似乎沒有打鬥痕迹。死者一十八人，似乎……似乎全部都是自戕。」
「自戕？」
方喬年一怔，隨即冷笑道：「你說這話，自己相信嗎？」
縣尉聽了，臉上現出一抹尷尬的神色，道：「大人，從現場來看，並無打鬥痕迹，亦沒有外人闖入的跡象。所有的死者，幾乎都死於自己的兵器……或者是手……」
「哦？」
這一下，方喬年倒真有些意外了。
他又問道：「仵作驗過屍體了嗎？」
縣尉立刻答道：「沒有。事關重大，大人最好親眼看一下現場，再移動屍體吧？」
方喬年聽了，心中不禁暗罵。縣尉掌管治安捕盜之事，發生了命案，正是他的職責所在。然而他不去勘驗屍體，卻偏偏要等自己來了拿主意。
不過，縣令斃亡，非同小可。
縣尉若是個愣頭青、直接將活幹了，那就不關他的事。
可惜的是，這縣尉非但不是愣頭青，還是個老油條，偏偏就放著屍體不動，死等著他來定奪。
公堂之上，眾人面前，他身為臨時的一縣之尊，自然不好說什麼。
方喬年沒答他的話，又問道：「昨晚縣衙之中，除了一十八名死者之外，還有誰在？」
縣尉答道：「還有三名當值的衙役，和一個看門的老頭。」
通常來說，縣衙除了辦公之外，還是縣令的住所。如果縣令住在衙中，那麼他的一幹家人親屬都會同住進來。
不過，林尚貞在城中別有居所，不住衙門。散衙之後，衙門裡自然沒什麼人了。
方喬年一拍驚堂木，道：「先把他們帶上來問話。」
縣尉遲疑了一下，方道：「這四人……這四個人……」
「怎麼？」
縣尉扭頭看了旁邊一眼，道：「於捕頭，還是你來回話吧。」
一名胖乎乎的、身穿捕頭衣服的男子出列，答道：「回大人，我們也是費了一早上的功夫，才將四人找了來。他們四個……他們四個……全都瘋了。」
「瘋了？」
方喬年一愣，陷入了沉默之中。
昨晚縣衙中發生的事，顯然不簡單，這從死者的身份和出現的位置就能夠看出來。
不過，整個縣衙的人，不是死就是瘋，居然沒有一個全活的，還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方喬年頓了一下，又問道：「城中可已戒嚴？」
縣尉答道：「四門已經傳了話，嚴禁所有人出入。大人……是否下令，封閉城門？」
「唔……」
方喬年想了想，然後抽出一根簽子，道：「關閉四門，城中戒嚴，不許放走一人。」
「是。」
一個衙役撿起簽子，立刻跑了出去。
方喬年扭頭看了主簿一眼，道：「立刻行文，差人火速送往湖柳城，向郡守大人彙報。」
主簿遲疑了一下，道：「大人，是否咱們先查一下，有了大概眉目之後，再行彙報？」
方喬年氣笑了，道：「你好大的狗膽，出了這樣的事，居然敢不立即向郡守大人彙報，嗯？再說眉目，伱眼下所見所聞的，即是眉目。」
「是是是，下官立刻去辦……」
方喬年又瞧了眾人一眼，道：「眼下城中出此惡事，正需諸君勠力同心。自即刻起，衙門上下所有人等，不準告假，必須在衙門裡候著。」
「是，大人。」
方喬年見此，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又抽出兩根簽子，喚道：「去，將街上的百姓全都驅趕回家，無故不得外出；城中客棧、妓館、賭場全面清查，所有外來人口均需細細盤問。」
「是。」
方喬年一抬眼，又問道：「仵作來了嗎？」
縣尉答道：「城中仵作，全都來了。」
「好，咱們去看看吧。」
方喬年說罷，起身離開座位，走了下來。
他沒走幾步，便發現縣尉神色有異，不由得頓住了腳步，向他看去。
縣尉走過來，湊到方喬年耳邊，小聲說道：「大人，死者的樣子……著實不太好看，大人可要有個心理準備啊。」
方喬年鄙夷地看了他一眼，大聲說道：「你幹了十幾年的公差了，還會怕區區屍體？」
說罷，一甩袖子，大步向前走去，一邊喊道：「頭前帶路。」
定河洲縣縣衙的格局，跟眾多縣衙相仿。
自大門伊始，向里共分為三進，分別是大堂、二堂和內宅。
二堂是縣令日常辦公所在，內宅則是縣令居住、會見私密客人所用，又叫做後堂。
事發地點，就在後堂正廳。
正廳，同時又分為內外兩間。
由一名衙役帶路，方喬年緊隨其後，而縣尉等一干人等，則跟在方喬年後面。
走在最前面的衙役，繞過了正堂的壁障，來到側邊的埡口前，伸手向里一指，對方喬年道：「大人，請——」
方喬年伸手抹了下衣襟，昂首而入。
然後，只聽「嗝」的一聲，大步進入後廳的方喬年，身子一晃，「撲通」一聲倒在了地上。
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