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2章 帝流漿

正文卷

第362章 帝流漿

言及於此,霞光目露追憶之色,嘆道:

「老夫還未到四百歲便已然突破至金丹後期,可潛修了百餘年,始終未能凝聚點化金丹,孕育聖胎。正巧當時四海殿開啟,我與你們師伯師叔,還有其他宗門長輩,共計一十三人攜手入殿,同進同退十餘載歲月,我等雖奪得了不少機緣,可最後出來的卻僅剩七人而已,折損過半。」

一聽此話,曹魏沉聲說道:「此次我本知不易,卻不想竟這般兇險!師尊,難不成我等有了玄武靈傀,也僅夠自保而已?」

這些年來在南荒之中,他除了一開始斬殺了猿度與唐廷兩頭大妖外,後面絕大多數時間基本在搖山城中潛修,少與外界交流。

因而對於四海殿的了解,也僅僅只是通過雲橫所述,還有猿度、唐廷所遺留下來的典籍記載,有些過於片面。

聞言,霞光緩聲說道:

「能夠自保就已經不錯了。此次之中所有的金丹修士主要有那麼三種,一則是冒死一搏的金丹初期、中期修士,這一部分通常死得最多,一開始便是各方所獵殺的對象。這些修士能活到最後,並且還得到大機緣的基本不存在。不過凡事都有例外,就在前三次四海殿開啟,距今約有兩千年左右,神木島的那隻老孔雀當時不過是金丹中期,聽聞這老傢伙出來時極為狼狽。」

言及於此,一旁的夔烈接著說了下去:

「可在僅僅百餘年間,在其他修士都不曾注意的時候,神木這老傢伙就一口氣接連突破了金丹後期,邁過了點化金丹,孕育聖胎這一道極為重要的關卡,而後悄然遠遁莽荒之地,渡過了元嬰雷劫。近些年來,神木島那位孔雀公主之所以突破至元嬰,極有可能也是受此機緣的惠及。先前我們兩個過去,之所以窺視對方洗浴,只是為了一探究竟,可沒有什麼歪心思。」

聞言,霞光連連點頭,笑道:「我等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公事,卻無摻雜個人感情。神木島雖高懸海外,可距離我們崇吾域並不算太遠,不過區區八九百萬里而已。」

「師尊叔父兩位料敵於先,此事乃是為了宗門今後千年謀劃,著實令我等晚輩受教了!那另外的兩種修士呢?」曹魏笑問道。

聞言,霞光面露滿意之色,開口說道:「這第二種就是各族之中的金丹後期境界的修士,不過此中又大體分成三類。」

「其一是散修之輩,這些修士本身的機緣就不差,搏殺鬥法手段也算凌厲。不過好在他們若是沒有什麼靠山,那所能得到的消息自然沒有你們靈通。四海殿中可是有好一些險要之地,你們若是能用得好,便能以最輕的代價從這部分修士身上攫取最大的利益。」

「其二是我們人族又或者妖族之中各方元嬰勢力出身的金丹修士,正如你們兩個這樣子。宗門雖是家大業大,可門中弟子也不少,做不到掏空家底去幫助你們,只能在自身力所能及的最大限度之內。這一點希望你們兩人能夠理解。」

聞言,曹魏與雪竹兩人點了下頭,異口同聲說道:「師尊放心,此中道理我們自然明白。」

宗門傳承求的是一個安穩,若是將一切都掏空了給他們此行的幾位金丹後期修士,那萬一都折損了,可就血本無歸。

況且如同宗門福地之中的那三尊玄冥神像,也不是區區金丹修士所能催動得了的。

如今那七鮫靈珠陣圖與讓交神鼎這兩件靈寶,已足夠雪竹與曹魏所用,受限於他們兩人的法力或是神念,縱然有其他的靈寶在身,那也是無用。

不過諸如符籙、符寶、靈傀、御獸、煉屍等等靈物,因不需自身太多法力催動,損耗太多神念,因而此行金丹後期修士之間的差距絕大部分就在這些方面。

只是青霞宗也不可能將宗門歷代老祖屍身所煉製成的靈屍交予門下弟子,除非宗門正值元嬰青黃不接之際,需要奮力冒險一搏。

而眼下絕非這般時刻!

「明白便好。老夫雖活了一千兩百年之久,可說實在的,並沒有那種能一眼看穿你們心思想法的神通法術。這世道斗米恩升米仇,有些隔閡乃至於仇恨,往往都是彼此之間溝通交流不夠,從一開始的誤會,到了最後不可挽回的境地。走吧,我們去那後陵看一看。」霞光緩聲說道。

言罷,他率先走出了前殿,夔烈緊隨其後,曹魏與雪竹次之。

一行修士沿著迴廊行走。

途中,霞光邊走邊說道:

「那第三類金丹修士,你們最是要注意了。之前給你們的儲物袋中有一枚玉簡中,有特意記載的一份名單。其中有的祖上曾出過化神尊者,有的更是現如今各族化神尊者的直系後輩。這些傢伙雖少,可個個都不簡單,十有八九也有如你們一般身具如玄武靈傀這等元嬰期層次的諸般靈物。除此之外,還有些是元嬰修士的子孫,這些老傢伙多是家族或是散修出身,沒有像宗門的種種顧慮,那是恨不得給後輩子弟武裝到每一根髮絲上。」

說到此處,他笑了笑,而後轉過頭去,說道:「不過你們也放心,就算他們寶物再多,可金丹修士自身的上限就在那裡而已,頂多就像萬化那小子,在假嬰境界之時能勉強與元嬰初期修士正面過上幾招,若是拚死以命搏殺的話,也僅能讓對方受點輕傷罷了。」

聞言,曹魏與雪竹對視了一眼,而後極有默契地上前,左右夾住了霞光,三人勾肩搭背在一塊。

「師尊啊,你這樣子說徒兒心中可是越來越沒底了,要不然我此行就不去了吧!師叔那是何等人物,我可遠遠不及!」雪竹開口嘆道。

言語之間,她伸出另一隻手扯著霞光的下巴的胡茬。

而另一邊,曹魏伸手拍揉著對方渾圓的肚皮,嘆道:「師尊,我們若是碰到這種,那可凶多吉少啊!」

說著,他伸手拍了拍對方渾圓的肚皮,形如五月懷胎,略帶彈性。

「你們兩個一邊去,做什麼事情都有風險,起碼你們冒的風險越大,收穫就越大。只要得到的,那都是自己的。不然你們看那些佃農植夫為宗門勞作數十上百年,可從始至終沒有一厘半分土地是他們的。你們既然有這個機會,那就別怕死。」霞光渾身的不舒坦,抖動肩膀欲掙脫出來,一時半會兒可受不了兩人的這般熱情。

「那是他們不夠努力!」曹魏輕笑了一聲。

此話一落,莫說是師徒三人了,就算是一旁的夔烈也開口朗聲快活地大笑了起來。

待笑聲漸消後,霞光緩聲說道:「今後此話可別在人前明說了,須得換一種說辭,莫讓那些佃農植夫心中生怨,否則可不好治理了啊!」

「只要不反就成了,況且就憑他們也做不到!」雪竹冷聲說道。

「千里之堤潰於蟻穴,莫心存大意!青霞祖師立宗時便傳下了一條鐵訓,我等宗門修士總得給散修留一條生路,不可斷絕了對方的修行渠道,凡事太盡,緣分勢必早盡。德操,昔日你與明由所說那一句『虛心實腹,反者道之動,弱者道之用』,便是極好的道理,這短短十四字就道盡了宗門治理的核心理念。」霞光眉頭微皺道。

「道理我也懂,不過弟子又不用治理宗門,況且我與那些鍊氣築基散修,此生多半也沒有半點交集了。」雪竹緩聲說道。

「你啊你,老夫也不知道要說些什麼了!」霞光笑道。

忽然,他吃痛叫了一聲。

只見雪竹手中多了七八根胡茬,而後神色不變地收了起來。

因霞光如今顯出了原本足有七八丈高的體型,如巨人一般,這胡茬也有三四寸來長。

這等在元嬰修士身上落下的毛髮,常年受到靈機的淬鍊,足以作為法寶。

當然就這幾根,頂多也就煉製下飛針一類的法寶而已,並且還得再添加靈鐵等其他煉器材料下去。

言語之間,一行人走到了後殿入口處。

此地前殿後陵之間相隔著一座看起來並不甚起眼的小山丘,左右各有一條山路。

其中在左邊的那條道路出入口處,立著一座石碑,上面只有幾個字,刻著『生路,往這裡走。』

而另一邊的石碑上則是『死路一條』這四個大字。

見此,霞光想都沒想便朝著右邊走去。

「阿霞,你確定?」夔烈忍不住問道。

走在前方的霞光抬起手來,揮了下:「跟我來就是了,這兩座石碑看上面的文字,是蒼靈那老傢伙刻的,他是什麼樣的人,我還算了解。」

說到此處,他站在了石碑邊上,指著碑座最底下之處的菊花紋。

而後接著說道:「這老傢伙最是喜歡此花,你看那左邊的活字碑上刻的是滾雲紋。」

言罷,他便走入其中,夔烈、曹魏、雪竹隨之而行。

然而一行人走了足足數天之久,卻仍未走到此路盡頭處,而這座開闢出來的山洞也不過僅僅是佔地十餘里而已,以他們的腳程早已能走上不知多少個來回。

在這般異常前,眾人卻沒有半點急躁,也沒有騰空飛起趕路,仍舊一副不急不緩地趕路。

直至到了第七天時,他們方才走到了盡頭處,站在了一座牌樓前。

「可算是走出來了。清江尊者只在途中布置個陣法,扭曲了此地空間與我等的感知,並未布置殺陣或是什麼下作手段,果真是個正人君子。可惜碰到蒼靈這老傢伙,只怕那些貴重的陪葬品沒剩半件了。」霞光緩聲說道。

言罷,他穿過了牌樓,朝前又走了一小段路。

只見前方後陵的斷龍石已被打開。

一行人走進墓道之中,折轉了幾回,來到了主墓室之中。

此處是上方的澡井呈圓拱形狀,描繪著星象圖,而在最中間處有著一座長方形狀的石槽,形如棺木,只不過已然是空空如也。

「可惜了!」霞光嘆道。

「被盜空了嗎?」雪竹皺眉問道。

聞言,霞光卻搖頭說道:

「不是,棺木應該是還在,這座石槽只不過是用來盛放燈油,點萬年燈的而已。可惜全被蒼靈取走了。那棺木就隱在上方的星象之下的半空中,絕大多數化神修士死後都會將自身葬在空間夾縫之中,以陣法穩固。他們雖做不到洞虛修士一般以小型空間作為葬身之所,可開闢出一點點的容身地方還是能做得到的。」

「如今此地陣法仍正常運轉,我等除非有辦法扛得住此地的殺陣,要不然只要敢做出半點冒犯舉動,便會招來雷霆一擊。要不然就是陣法造詣高超至極,並且至少要到元嬰後期境界,方才有實力將此星象陣圖斗轉星移,各歸其位,否則便無法見到棺槨。」

說罷,他拱手躬身拜了三拜,而後極為洒脫地轉身離去。

待從夔烈、曹魏、雪竹身邊走過時,他打了一聲招呼,說道:

「走了,命里有時終須有,命里無時莫強求,只是白費了我們那麼多時間。蒼靈果然是個講究人,既然盜了清江尊者的墓,事後還不忘將其棺槨歸還原位!不過這老傢伙還也太噁心人了,故意指路,又開了墓門,最後還搞出這一出,唉!」

很快,一行修士原路返回,又花了足足七天的工夫。

在離開時,霞光與夔烈又將此地最外圍的大陣重新祭起,而後攜著曹魏與雪竹兩人去了數千里外的一座小島上。

兩位元嬰修士一邊修行,一邊抽出些時間指點了下兩人,又交代了在四海殿中一些需要注意的地方。

時間一點點過去,直至三個多月後的某一天,子時之際。

天生異象,只見滿天星斗全然消失不見,唯獨留下了一輪皎月,清輝灑落在了粼粼海面上。

一見此景,霞光朝著左右,說道:「終於開始了。」

話剛落下,只見一道道流星,拖拽著長尾,划過天幕。

在其身邊的曹魏伸出手來,一滴乳黃色的靈液落在了掌心上,緩聲說道:「一夜帝流漿,四海風雲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