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 特殊符號

正文卷

齊帝行宮。

氣氛無比凝滯。

原本勝券在握的比試,因為馮氏女郎的橫插一刀,帶來了顛覆性的結局。

此刻,以馮敬堯為首的眾多齊使,聚在皇帝的書房裡,提到馮蘊,俱是難堪。

傳聞中的馮蘊,是一個性情木訥乖張,無德無才的女郎,很不討人喜歡,在她阿母盧三娘亡故後,幾乎淡出了這些大人物的視野,要不是有馮蕭聯姻,在場的人,可能都想不起她來。

然而就是這麼一個女郎,卻在兩國和議的關鍵時刻,突然出手幫晉國獲勝,破壞了他們所有的計畫。

輸局始料未及,不說燕不息接受不了,就連他們都接受不了。

如果沒有第二場比試,他們會懷疑淳于焰作弊。

有了第二場比試……

他們開始懷疑齊帝也作弊了。

燕不息氣得在議館撞柱,被侍衛強行抬回來,幾十歲的人了,在行宮號啕大哭一場,很快又冷靜下來。

一是面子上過不去。

二是他怎麼想,都覺得此事匪夷所思。

當著眾使臣的面,他質問蕭呈。

「陛下可是為了要回馮十二娘,故意輸的?」

燕不息德高望重。

旁人不敢說出口的話,他說了。

又拱了拱手上前,「陛下愛慕馮十二娘之心,有目共睹,非臣有意刁難,也不是輸不起,是實在難以理解此事……」

蕭呈沒有生氣。

莫說眾臣會有置疑,若非他自己知道,只怕也會懷疑自己。

「朕說沒有,諸位愛卿,信是不信?」

皇帝都壓著火氣解釋了,不信能怎麼說?

眾使嘆息,馮敬堯沉默了許久,這才出列,將一張演算紙呈了上來。

「這是臣想辦法從晉方弄過來的,那個少年阿州比試時的演算紙。請陛下和諸公過目。」

蕭呈看了片刻,眉頭蹙起,又讓吉祥拿下去,請齊使觀看。

演算紙上寫著怪異的符號,密密麻麻,但很是簡潔,跟燕不息用的演算紙,完全是截然不同的兩種方式。

眾人大驚。

「這上面寫的是什麼?」

沒有人知道。

阿州是馮十二娘教出來的學生……

馮十二娘,又是馮家人。

眾人露出疑惑,紛紛看望馮敬堯。

「可來自馮氏家學?」

馮敬堯搖頭,表示不知。

「那馮十二娘,是從何處學來這些駭人聽聞的東西?「

有使臣舉起演算紙,對著天光反覆查看。

「看上去很像是某種符咒……莫非是妖法?」

一石激起千層浪。

很快就有人想到,馮蘊小時候的軼事。

「謝獻將軍當年之死……謝家軍的全軍覆沒,可是出自這女郎之口?」

眾使悚然色變。

相對而視,眼中驚憂不定。

馮敬堯道:「確有此事。」

當年,馮家因此差點將馮蘊當妖怪燒死……

是她的母親盧三娘,拚死救下了她。

馮敬堯思緒綿長,雙眼裡不知不覺浮出一層寒意。

「家門不幸,還請諸公海涵。」

眾人客氣地說了幾句恭維話,沒再揪住馮氏不放。

主位上的蕭呈沉默許久都未開口,一張溫雅矜貴的臉,略顯蒼白。

他給不出眾人想要的答案,心下卻很清楚,馮十二娘不再是那個怯弱柔軟的美嬌娘,而是一朵辛辣奪目的食人花。

讓人將燕不息帶回去,好好休養。

他沒有再說一句話。

「陛下。」馮敬堯打破了書房裡尷尬的寂靜,主動攬下責任,「失去信州城,是臣等失職,當務之際,還須得定下個章程來。」

蕭呈目光冷淡,圍視眾人。

「是和,是打,諸位愛卿心下可有盤算?」

眾臣面面相覷。

皇帝一句話抓住重點。

問題的關鍵又繞回來了。

是和,是打,是做出決定的核心。

馮敬堯見眾臣竊竊,卻都不肯承頭拿出個主意來,心下冷哼,面上卻波瀾不顯。

「臣以為,陛下剛剛登基,不宜大興戰事。且信州眼下由晉廷實控,若是要打,我方要付出的代價,遠勝於晉。」

蕭呈問:「那尚令書的意思,就是和了?」

「以和為貴。」

馮敬堯一錘定音,其他人也不想打仗,就都附合。

蕭呈想了想,又問:「那對於可向晉方提出的一個要求,諸位可有想法?」

馮敬堯的臉色比方才好看了一些。

「要求晉廷,免除戰敗的歲貢。」

有人提醒,「歲貢事關國政。不在可提要求之列。」

馮敬堯冷著臉掃他一眼。

「那孫公有何高見?」

孫士才也是扶蕭呈上位的大功臣,很得蕭呈信任。

他道:「除了藉機替陛下要回嫡妻,臣想不出還有別的更有用的要求。」

馮敬堯聽聞一聲冷笑。

「區區一個女子,有什麼用?」

孫士才回嗆,「你一個大伯,如此輕視侄女……旁人不知情的,還以為馮十二娘是你們馮家野生的呢。」

說罷,不管馮敬堯什麼表情,朝蕭呈拱手。

「陛下!得一賢妻,可固家府。得一名將,可定江山。得一良臣,可安社稷。馮十二娘之才,今日陛下和諸公有目共睹,陛下若得馮十二娘,是賢妻、是賢后,更是內助良臣,可使社稷危而復安啊。」

「荒唐!」馮敬堯大聲道:「我大齊的社稷,竟要繫於一個婦人之手?」

孫士才不甘示弱。

「是人皆由婦人生養,尚書令如此輕視,是家中無母乎?」

這個孫士才,嘴巴也毒得厲害。

馮敬堯讓他氣得胃火飆升,又不得不佯裝無事,一臉平靜地跟他扳扯,舉例說明利害。

兩個人說著說著就要吵起來。

「夠了!」蕭呈突然發話,薄薄的唇片勾出一抹自嘲的笑,「是何人給你們的信心,讓你們認為,我們要,人家就得給?諸公似乎忘了,她現在不是任由擺布的馮家女郎,是晉國大將軍夫人,一品國夫人。」

眾人齊齊噤聲。

神態看上去,都有點尷尬。

馮敬堯或許有私心,才不想馮蘊回來。可幫腔孫士才說要把馮十二娘要回來的人,又何嘗不是為了討好皇帝?

蕭呈神色略顯疲憊:「強扭的瓜不甜。諸位還是再想想別的吧。」

說罷,他掌心按著桌案,慢慢地站起身來。

「朕有些乏了,回去歇息片刻。你們理出個章程,交給朕過目便是。」

看著皇帝蒼白的臉,眾臣齊聲。

「臣遵旨。」

眾臣離去。

蕭呈卻將馮敬堯叫到內殿。

「九齡先生,可在許州馮氏家學裡任過西席?」

馮敬堯聞聲拱一下手,「回陛下,不曾。」

蕭呈凝眉道:「當今天下,能輕而易舉勝過燕不息的,只有九齡先生了。」

正是因為這個懷疑,到了馮蘊與燕不息比試的階段,他特地出了幾道當年九齡先生留下的疑難算學。

不料馮蘊仍然無一錯處的給出了答案。

「陛下。」馮敬堯知曉蕭呈在懷疑什麼,嘆息一聲:「今日之事,臣也是如鯁在喉。」

說罷,他朝蕭呈長揖一禮。

「馮氏養出這等不孝女,讓大齊痛失信州,臣身為家主,責無旁貸啊。」

蕭呈擺了擺手。

儘管方才以孫士才為首的幾個,話里話外意有所指。但他留馮敬堯下來,並不是為了追究責任。

「馮公回想一下,十二娘可是從小就有算學天份?」

馮敬堯搖搖頭,姿態放得很低,「她三歲時,太傅誇她神童,無非是比別人多識得幾個字,看在家父的面子上,客氣客氣,是別人以訛傳訛,當了真。」

蕭呈眉頭微揚。

「朕好奇的是那些符語,到底是何用意?」

皇帝的困惑,也是馮敬堯的困惑。

「慚愧慚愧。等舍弟從信州回來,或可見分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