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誓共存亡

正文卷

這句話她是對鄧光的部眾說的,也是對其他不明真相的北雍軍守城士兵說的。

人都從眾,但也是個體,會有自己的想法。

她一字一句說得大義凜然極有氣勢,賭的便是裴獗長期在軍中累積的威信。閻王大將軍的名號不是白來的,在裴獗麾下當兵,豈有不怕他的道理?

眼下裴獗鞭長莫及,可積威仍在。

再不濟,也可以將鄧光的表皮扒下來,讓人看清,他只是個叛將,跟著他到底值不值得,以便作出取捨。

「橙鶴軍統帥鄧光謀反,北雍軍兒郎但有聞者,皆應誅殺叛黨,以立軍威。事後,大將軍必有重賞。否則,一律與叛將同罪,你們有幾顆腦袋夠砍的?」

鄧光沒有料到方才還唯唯諾諾,謹慎小心的女郎,突然就變了模樣……

眼看有附近的守衛跑過來察看究竟,他扶上腰刀,惡狠狠地道:

「女郎這是給臉不要了?」

「說得好。」馮蘊冷笑,「既然鄧將軍不要臉了,那我也不必再給你臉。」

聲音未落,馮蘊從馬車裡拎出一個小喇叭,對著空曠的街道和寂夜,大喝道:

「橙鶴軍統帥鄧光謀反,北雍軍兒郎但有聞者,皆應誅殺叛黨,以立軍威。為大將軍清理門戶者,必得大將軍重賞!否則,一律與叛將同罪。」

「橙鶴軍統帥鄧光謀反,北雍軍兒郎但有聞者……」

一聲接一聲,人群嘩然。

腳步聲由遠而近,越來越多。

鄧光氣急敗壞,拔刀指向馮蘊。

「原想給女郎留一條活路,既然你不想要,那就別怪本將無情。來人!」

鄧光手一揮,指著馮蘊怒喝。

「將這個媚惑大將軍,延誤戰機的妖女拿下。」

事到臨頭,還要給她扣上一個罪名。

而女子的罪名無不例外,非得用蕩婦羞辱。

馮蘊朗聲而笑,「鄧將軍最恨的是,我媚惑的人,不是你,也永遠不會是你……」

那無敵的自信和狂妄,讓她艷麗的面容好像帶著耀眼的光芒,又似一個響亮的巴掌,打在鄧光的臉上。

鄧光臉頰微臊,氣得口不擇言。

「賤婦無恥。兄弟們,上!」

馮蘊冷下臉,「葉闖聽令。」

葉闖應聲:「在。」

馮蘊道:「拿下叛將,等大將軍回來處罰。」

「領命!」

她毫不示弱,擺出一副與鄧光分庭抗禮的姿態,事發突然,即使是鄧光手下的將士也沒有料到他們要直接跟將軍夫人翻臉,一時間都有猶豫。

馮蘊賭對了。

裴獗對北雍軍的影響是刻在骨頭縫裡的。

葉闖等人怒目而視,大聲呼喊。

「拿下叛將!」

「拿下叛將!」

一群人如山呼海嘯,吼得震天響。

鄧光周遭親兵和護衛眼看形勢不對,不敢再讓他們喊下去動搖軍心,拔刀便殺了上來。

兵甲碰撞,馬車周圍打鬥得極為激烈。

葉闖回頭,「溫將軍,護送夫人先走。」

馮蘊動也不動地穩坐著:「走不了了。」

溫行溯長身立於車前,示意侍衛上前幫葉闖,一聲不響地拔出斬蛟。

他未著戰甲,橫刀在前,看著眼前的局勢。

「葉侍衛。」溫行溯沉聲道:「你帶侍衛營精銳突圍出去,通知大將軍。我來掩護你們……」

整個并州城都被鄧光控制,那他們就是籠中之鳥。

且不說鄧光的意圖和他們這群人的生死,就說裴獗眼下還完全不知背後有一支冷箭,形勢就十分危險。

溫行溯決定放手一搏。

「不突圍出去搬救兵,大家都得死。」

葉闖明白他的意思,按刀在手,赤著雙眼。

「溫將軍,保重!」

溫行溯:「無須多言,快走!」

葉闖應聲大喝:「侍衛營,隨我殺出重圍。」

溫行溯舉起斬蛟,厲厲而喝:「殺!」

刀兵交擊,霎時響徹耳畔,慘叫連天。

葉闖在溫行溯的掩護下,很快便殺出一條血路,帶著侍衛營消失在街口,策馬而去。

鄧光抹了一把臉,「追!」

他這邊分兵去追人,這頭馮蘊被溫行溯的親兵侍衛護衛著,退向別院的大門。

馮蘊抬頭看著大婚時繫上的紅綢帶,地上踩著紅地毯,拖了一把被束縛雙手的蕭榕。

「走!」

火光閃爍,伴著廝殺的刀光劍影。

夜色濃郁,殺氣磅礴。

溫行溯舉刀森然而立,一雙寒眸反射著檐下的火光。

「破虜將軍溫行溯,奉大將軍令,捉拿叛將鄧光。順我者,歸我麾下,為將軍盡忠。抵抗者,一律格殺。」

溫行溯的威名,不亞於鄧光。

北雍軍里的兒郎,無不知齊軍赫赫有名的寧遠將軍溫行溯,他被俘時,還曾在軍中掀起過一波熱議。

在這個城裡,鄧光的親兵不足三千。

其餘士兵,說到底全是裴獗的人馬。

當裴獗不在的時候,缺少領頭羊,一時不知所措,只能跟隨他們的直屬領兵鄧光。

一旦有了更多的選擇,就會有人觀望或改變想法。

溫行溯振臂一呼。

幾乎當下,就有守城士兵沖了過來。

馮蘊一看這情形,面露欣喜。

這個時候,她才知道,統帥的力量對士兵的影響有多麼的巨大。

當大兄站出來的那一刻,她的心結,好像突然就打開了。

但對溫行溯而言,要突圍出去通知裴獗,還要保護馮蘊和蕭榕的安危,他只是不得不為之……

喊殺聲此起彼伏,馮蘊看著這些人流血受傷,雙眼紅得像滴血一般……

不想有人傷亡,又不得不眼睜睜看著傷亡。

「鄧光——」

一道沉喝突然從長街傳來。

馮蘊望出去,只見濮陽九和一個身著凱甲的老將打馬在前,身後跟著二十來個士兵,大聲痛呼。

「住手,都給我住手!」

濮陽九隻是營里的一個醫官,但北雍軍里無人不知他與裴獗的關係。

他的出現,震懾很強。

「自家兄弟,為何要自相殘殺?你們瘋了嗎?」

鄧光看著濮陽九,黝黑的臉冷冷沉下。

「馮姬迷惑大將軍,以致延誤戰機,害得無辜將士傷亡。溫行溯是齊國內應,試圖帶兵造反,濮陽醫官,本將正在替大將軍清理門戶。」

濮陽九:「一派胡言。」

他環視著正在打鬥的人群,指著背靠大門的馮蘊,大聲道:

「諸位將士看清楚,這是大將軍明媒正娶的將軍夫人。你們對夫人不敬,便是對大將軍不敬。北雍軍兒郎們,還不快放下武器?」

鄧光手握著刀把,目光冷冷地笑。

「濮陽醫官不在傷兵營里盡心救治傷員,跑來干涉營里軍務,真是狗咬耗子,多管閑事。」

「那我呢?」濮陽九身側的老將名叫郭忠友,是橙鶴軍里的一名參將,見狀痛心疾首的咬牙。

「鄧將軍,請你大聲告訴兄弟們,你是要造反嗎?」

鄧光眯起眼,「老郭,你我兄弟一場,你還不了解我嗎?」

「老子沒有你這樣的兄弟。」郭忠友氣極咬牙,他是橙鶴軍里的老人了,職務不高,但從軍年限夠久,看多了爾虞我詐,早已世事洞明。

「鄧光,難道你忘了當年萬象嶺一戰,是大將軍把你從死人堆里拖出來的?大將軍救了你的命啊,鄧光!」

鄧光:「老郭,我也為你擋過刀。」

郭忠友咬著牙,聲音很大。

「你個忘恩負義的小人!擋過刀如何?大不了老子今日把命還給你……」

眼看他一個衝動就要往自己身上戳,濮陽九嚇得趕緊阻止,汗濕了額頭,真是服了這些武夫了。

「郭將軍不可。救夫人要緊。」

郭忠友這才反應過來,逼視著鄧光,又指著周圍的將士。

「你們全都要為虎作倀,背叛大將軍不成?」

沒有人回應他。

馮蘊推開擋在身前的小滿,走出來拊掌兩下。

「郭將軍說得對。為虎作倀便罷了,好歹能啃幾根骨頭,而諸位做這些,無非為他人作嫁衣。到頭來,背叛大將軍的罪名,何人來背?」

「不要聽她挑撥離間。」鄧光眼看受馮蘊挑動的人越來越多,惡狠狠看著濮陽九和郭忠友。

「別怪我不念兄弟情分了。殺!」

濮陽九搖搖頭,「鄧將軍,你會後悔的!」

鄧光高高舉起手臂,揚起大刀:「我效忠的是大晉皇帝,何人敢不聽令?」

他的親兵跟著吶喊。

「效忠陛下,追隨鄧將軍!」

溫行溯眼看鄧光抬出大晉皇帝,心生不妙,示意申屠炯和楊圻將馮蘊和蕭榕帶入別院里,回頭大聲命令。

「退守府門!」

一群人齊喝:「喏!」

這座被裴獗用來安置馮蘊和辦喜事的行營別院,本就是以前并州節度使的宅子,院牆很高,鐵門堅固,適合無奈下的困守。

一群人邊打邊退,與叛軍形成對峙之勢。

馮蘊進了門,拿梯子爬上牆頭,看著外面廝殺的慘狀,紅著雙眼站上圍牆,將裙裾往後一拂,手叉腰上,拿著喇叭大聲道:

「諸位將士,今天下四分五裂,民不聊生,天災人禍,戰亂頻傳。你們看看這天,看看這地,看看這天底下的窮苦百姓,滿目瘡痍、餓殍遍野……」

「你們有多少人是生在門閥富足之家,又有多少人是高官領將,一生厚祿?」

「你們哪個不是百姓的孩子?哪個不是窮苦的出身?你們舉刀殺的是誰,叛的是誰,助的又是誰?大將軍在安渡是如何作為,你們有眼睛都看到了。分田分地,讓老百姓過上好日子,這樣的將領,才值得我們擁護!」

「你們替鄧光賣命,能得到什麼?叛軍的罪名,世人的不恥。縱觀古今,賣主求榮者,有幾個好下場?你們死了不要緊,你們的爺娘,你們的孩子,卻將為你們所累,一輩子都翻不了身。快看看吧,老祖宗的棺材板,快要壓不住了……」

「生死存亡,盡在此役,諸位何不放下刀槍,與我共護北雍軍榮譽?要戰,我們也應當為天下蒼生而戰,而不是殺我同袍,死我兄弟!」

今天有點卡文耽誤時間,很是抱歉。

感謝姐妹們的支持~~

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