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6章 殺人誅心

正文卷

長公主斷斷續續,咳嗽不停,瓔珞連忙命人端了葯過來,道長交代了,長公主這病要忌操勞,少憂思,這些日子,長公主為大將軍操辦喪事,好不容易養好一些的身子,又折騰回去了。

喝了葯,姜扶光有些乏了:「製作龜令膏的藥材里,還差一對雌雄海馬,向宮裡遞個信。」

外祖父入土為安,姜扶光了了一樁心事,繼續閉府不出,待在府中休養身體,期間源源不斷的藥材,從宮中送進了長公主府中。

便在這時,朝中發生了一件大事,連姜扶光都被驚動了。

柳大夫在散朝回府的路上,不慎驚了馬,馬兒當街發癲,掙斷了馬車的繩索,柳大夫不僅翻車,受了重傷,發癲的馬兒還當街踩死了一個路人,撞傷了十餘人。

瓔珞臉色不太好:「柳大夫不僅身受重傷,還摔斷了一條腿,太醫說,柳大夫年紀大了,便是骨頭長好了,也要落下殘疾,將來走路會有些不便。」

姜扶光臉色不大好:「官員府中代步的馬兒,都是挑選溫馴的馬兒,世代配種馴養,十分溫馴,便是受了驚,也不會發癲,趕車的車夫,也都是有把式的人,能應變各種突發情況,便是馬兒一時受驚發狂,也能很快馴服。」

若代步的馬兒這麼容易出事,誰敢乘坐馬車?

瓔珞心驚不止:「您的意思是,這件事另有內情?」

姜扶光沒說話,喊來羽林衛:「查查整件事的來龍去脈,及所有與此事相關人等。」

她懷疑這件事是姜令榮乾的。

自姜令榮登基之後,柳大夫就一直與他唱反調,姜令榮這人,一肚子的陰詭伎倆,不可能一直容忍柳大夫。

但柳大夫不僅在朝中威德過人,私底下也是品性純直,堪稱百官之典範,明面上挑不出半點錯處,背地裡動點手腳也不是不可能。

柳大夫遭此橫禍,受了重傷,一時半會很難重回朝堂,便說當街踩死人這一樁,就讓堂堂御史大夫立身不正。

可惜柳大夫一生耿直,卻落了個晚節不保的下場……

姜扶光想到了那個有些古板迂腐,卻並不頑固,一直用生命在踐行「文死諫,武戰死」的老大人,心中一片惋惜。

「便拿了孤的帖子去明心觀,請道長辛苦走一趟柳府,為柳大夫仔細診治一番。」

屋裡安靜下來。

姜扶光心煩意亂,心情難以平靜,只好去了香房,炮製龜令膏所需的藥材。

到了下午,羽林衛過來稟報:「發癲的馬兒,已經恢複了正常,屬下沒有查到異樣,也沒有查到馬兒當街受驚的原因,其他線索均無法查實。」

查不到線索,不代表沒有問題,也有可能是有人,先步一毀滅證據。

只是……

姜扶光蹙眉:「大街上人多眼雜,馬兒當街受驚,肯定會鬧出動靜,怎會查不到原因?」

羽林衛低頭:「屬下猜測,馬兒或許不是受驚之後,突然發癲,而是藥物所致,」馬兒沒有受驚,自然就查不到原因,他接著又道,「代步的馬兒情緒穩定,不可能無緣無故發癲,便是受了驚,也能很快被安撫下來。」

馬兒受驚,根本不至於發癲,這個說法本身就沒有說服力。

姜扶光突然想到,當初在西山獵場,姜令榮也用類似的辦法,謀害她和姜寧嘉。

這是姜令榮一慣的手段。

姜扶光輕扯了一下嘴角:「殘害忠良,姜令榮果真很有亡國之君的風範,柳大人離開御史台,御史台名存實亡,不能糾司約束百官,首先出問題的就是吏治,吏治腐敗,則亡政亡國。」

御史台的政令直達天聽,仰於天子,御史台的威懾力,也取決於天子本人,負責糾察百官的作風和治績,整肅吏治,御史台受到重用,則天子廣納言路,吏治清明,綱紀嚴明,朝廷法度才能順利推行。

柳大夫是御史台的長官,自己身上都背了人命,何談去彈劾別人?自己立身不正,如何能令人信服?

姜令榮慣會拿捏人性,只一招,就讓柳大夫在朝中積攢多年的威望,大打折扣。

御史台的長官名望受損,便連御史台在朝中的威懾力,也會大不如前。

柳大夫性情純直,馬兒當街發癲踩死了人,便是朝廷不予追究,他自己也難辭其咎,聯想到,此事背後的種種後果,自擔罪責也是有可能的,若是此事鬧大,以死謝罪的事,也不是干不出來。

殺人誅心,不過如此。

姜扶光思前想後,還是提筆寫了一封密信,命羽林衛避人耳目,悄悄送到柳大夫之手。

她並沒有在信中提及此事的真相,只在密信中,以長公主的名義,令柳大夫明日一早,就向朝廷請辭御史大夫的職務,待身體康復之後,自請去皇陵,為先帝守陵,並且交代他,半字也不要提及街上發生的事故。

姜令榮不能拒絕臣子繼續為先帝盡忠,為先帝守陵,既全忠義,也保全了柳大夫的名聲,杜絕了姜令榮繼續利用這件事大作文章,如此柳大夫也能全身而退。

若柳大夫仍然心念先帝,心中仍有她這個長公主,就一定會遵從她的命令。

羽林衛離開後,姜扶光閉了閉眼,心中久久不能平靜,忍不住斷斷續續的咳嗽:「滿朝上下,除了柳大夫,再無一人與顧系分庭抗禮。」

姜令榮才一上位,就已經將中興盛世的南朝,一舉推向了滅亡。

當天深夜,柳大夫從昏迷之中醒來,接到了長公主的密信。

柳大夫性情純直,可為官三十多年也不是傻子。

他不禁深想,究竟的在什麼情況下,長公主突然讓人送了密信,要求他遠離朝堂,為先帝守陵?

虛弱老邁的老大人,想通了其中關節,一時間遍體生寒,想到至今還停靈兩儀殿的先帝,不由得悲從心來。

長公主初擔監國重任之際,先帝恐長公主初擔國重,威德不夠,不能統御臣下,時常詔他進宮,言語懇切地請求他輔佐長公主,若長公主有不妥之處,也要多加提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