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內心是絕望的

正文卷

第220章 內心是絕望的

過了許久。

「這樣啊!」姬如玄笑了一下,表情很平靜,將手中印璽拋到金寶手中,「等時機成熟,就交到她手裡吧,有了這方印璽,她定會設法保你一命。」

「公子——」金寶攥著手中的印璽,撲通一聲跪到地上。

「別哭了,」姬如玄望著遠處的天際,眼睛很空,臉上的表情也近乎一片空白木然,「你全家都因我而死,你七歲就成了罪奴,閹割入宮,跟了我這個瘋子這麼多年,整天擔驚受怕,也沒過一天安生日子,你應該開心才是。」

金寶不停搖頭,當年北朝皇帝要降罪俞氏,身為兵部侍郎的父親,屢次奏疏無果後,在朝會日公然為俞氏說話:

「俞老將軍是為國捐軀,陛下不該降罪俞氏,理應恩恤忠臣,方顯陛下仁德,讓俞氏感念皇恩。」

「當今夏土,分裂而治,故北羌頻繁入侵,虎視眈眈,俞氏的興衰,關係了北朝國祚,陛下且不可倒行逆施,招致人神共憤。」

陛下勃然大怒,將金家舉家下獄。

那年他八歲,閹割入宮已有一年,因是罪奴,在宮中屢遭欺辱。

年僅七歲的廢太子,悄悄將被人打的遍體鱗傷的他背進了冷宮,為他擦藥治傷,將自己藏的豆餅子分給他吃。

告訴他:「你就待在冷宮吧,冷宮人少,跟著我,我保證不讓你受欺負,你一個罪奴,本就只負責打雜活計,在哪兒打雜都一樣,沒人會管的。」

滿門抄斬之後,他心裡其實很恨這個廢太子,認為是他害死了父母親人。

但是!

他眼睜睜看著,曾經高高在上的廢太子,為了讓他不被欺負,奴顏婢膝地,伺候一個奴才洗腳穿鞋,給一個奴才捶背奉茶,在一個奴才面前,自稱「奴」。

所有人都在大聲嘲笑,曾經高高在上,尊貴無比的皇太子,如今淪落成了一條賤狗。

公子就跟著所有人一起笑,笑得比他們更開心,更大聲。

那些狗奴才走後,公子就拿著討來的豆餅,扳成兩半,將大的一半分給他。

他不要,公子就硬塞,還振振有詞:「你可是我罩的人,肯定不能餓肚子,這樣豈不顯得我很沒用?孔融讓梨,也是自己吃小梨,將大的讓給兄長,你比我大,吃大的,沒毛病。」

那時,他內心是絕望的。

直到有一天夜裡,他夜半起身,在院子里看到一個,不停揮著拳頭的身影時,他渾身巨震。

回想從前,金寶眼淚越發不受控制:「公子,您快逃吧,長公主府距離宮中有一段距離,您一定能逃出去。」

「說什麼傻話……」姬如玄笑,突然停下話,眉頭緊皺。

金寶見他面色一陣潮紅,嚇了一跳,飛快上前。

姬如玄一聲悶哼,嘔出一口鮮血,幾縷血絲灑落。

「公子……」

……

淅瀝的雨聲,一直沒有停歇。

永安街上空蕩無人,一輛華蓋寶車在街上疾行,馬蹄噠噠不停,濺起水窪里的積水,車輪一輪輪軋過濕漉漉的街道。

馬車裡很安靜。

瓔珞還記得,長公主穿戴整齊後,捧著檀木盒子出來。

她欲要接過。

長公主卻搖搖頭:「我自己拿著。」

之後,她就一直捧著這一方檀木盒子,一語不發。

看著長公主憔悴的面容,瓔珞心裡有種強烈的不詳之感。

也不知道姬公子,到底在信中和長公主說了什麼,長公主的反應會這麼大,連病重的身子也不顧及,堅持要進宮面聖。

怎麼勸都不聽。

「到哪兒了?」姜扶光低著頭,一隻塗了蔻丹的纖纖玉手,輕撫著手中檀木盒子。

瓔珞掀了車窗帘子,向外張望:「到了東正街拐角處。」

姜扶光眼睫輕顫,抬起一隻手,輕掀了車窗帘子,長街上瀰漫著一張惱人的雨簾,飄著淡淡的雨霧,眼前一片模糊,她極力張望,一座陳舊的孤宅,在雨中佇立靜默,廊下的燈籠,在風中搖晃。

北苑!

「停!」大約喊得太急,喉嚨不由一癢,她忍不住咳了起來。

瓔珞連忙倒了一杯枇杷蜜水,伺候她喝下。

馬車緩緩減速,停下了。

姜扶光的咳嗽也止住了,茫然地看著雨中靜穆的宅院,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突然喊停。

或許是因這一別,以後便不會再相見了吧!

她目光一陣澀然,用力眨眼,將漫出眼底的淚意忍住。

人車靜默了片刻。

「走吧,」她聲音嘶啞,「不要耽擱了正事。」

馬車繼續前行,姜扶光有些頭疼,渾身酸疼,整個人昏昏沉沉地,隨著顛簸的馬車一起晃蕩。

不知道過了多久!

馬車停下了。

姜扶光強撐著劇烈的頭疼,彎腰踏出車廂,衛十二將雨傘撐到她頭頂,小心地護持她下了馬車。

瓔珞撐著雨傘在馬車旁接應。

沒讓她淋到一點雨。

腳落到了實處,姜扶光還沒站穩,胸口突然喘不上氣,身上突的冒出一陣虛汗,眼前陡然一黑,就要栽倒。

「長公主!」衛十二一把將她撈住,摟進懷中。

姜扶光靠在衛十二的胸前,氣若遊絲,星眸半掩,彷彿馬上就要暈過去一樣。

瓔珞連忙從腰間的荷包里,取了一粒丹參丸喂長公主服下。

丹參丸入口,帶了一絲微甜,被她用力咽進了喉嚨里,姜扶光突然又想到,姬如玄總向他抱怨,丹參丸實在太苦了。

後來每回再做丹參丸,她總要多加一些蜂蜜。

真的很甜呢。

瓔珞又伺候她喝了一杯參茶,姜扶光平復了片刻,終於緩過勁來:「別擔心,我沒事了。」

瓔珞心中發澀。

怎麼能沒事?

新安縣大雨,徽港潮訊的奏報送進京里後,長公主就沒安生過,日夜操勞不停,憂思不斷,身體和精神一直緊繃著。

昨晚高燒漸退了,可一直反覆低燒,直到後半夜才漸漸消停。

好不容易清醒過來,又收到了姬公子的信。

接著就匆匆進宮。

雨滴飛濺,打濕了她的裙角,姜扶光攏了攏身上的氈布斗篷,氈布是用動物的毛髮織成的布料,輕薄防風,還有防水的功效,貴族雨天出行,大多會穿戴氈布斗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