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5章 被疏遠的一向宗

正文卷

第1565章 被疏遠的一向宗

義銀隨意調侃了明智光秀幾句,泄了心頭一股怨氣,便把話題岔開。

「談判的細節,你自己把握。織田信長的愛慕,我也容她聯想。

關鍵的一點,別拖的太久。

關東那邊已經開始不太平了,在織田信長知道之前,儘快把談判搞定吧,免得節外生枝。」

明智光秀一愣,問道。

「君上,關東侍所那邊出了事嗎?」

義銀搖搖頭。

「關八州沒事,是伊達家與佐竹家在會津四郡打起來了。

伊達政宗幹掉了大崎家,嚇退了最上家,想在關東侍所的注意力轉回關東之前,拿下會津四郡。

關八州的那些東方之眾也是不甘寂寞,佐竹家派兵進入會津四郡對峙,估計很快就會打起來。

哼,關東侍所一分神,什麼魑魅魍魎都跳出來了。」

明智光秀點頭道。

「我明白了,織田殿下那邊的壓力也不小,也想儘快談判停戰,這事倒不難辦。

但有一件麻煩,被織田殿下刻意提起。」

「是什麼?」

「一向宗。」

義銀看向明智光秀,重複道。

「一向宗?」

明智光秀點頭道。

「織田家與一向宗已經結成死仇,雙方絕無迴旋餘地。

斯波織田兩家有意聯手平定天下,織田殿下有些顧忌您對一向宗的看法。」

義銀皺起眉頭。

石山本願寺與斯波家的關係很好,歸根結底在於北陸道商路。

以北陸道商路的利益連接,本願寺顯如不管是在堺港,還是北陸道,都幫了義銀不少。

這次斯波織田之戰,石山本願寺不但出錢,還讓一向宗信徒的雜賀眾全力支持斯波家。

義銀這會兒如果為了和織田家苟合,選擇跟一向宗疏遠,是不是有點太不厚道了?最重要的是,會不會影響北陸道商路的後續運營?

明智光秀見義銀遲疑,出言勸解道。

「君上,您與一向宗是兩路人,即便有北陸道商路的利益合作,但長遠來看,終究是要分道揚鑣的。

您在余吳湖陣前宣誓,一生以武家利益為重,感天動地,登位成神,很快就會傳得天下皆知。

石山本願寺縱容一向一揆,以建立地上佛國為終極目標。一向宗的寺院領與地方武家的武家領,在各地都是矛盾重重。

您已經是天下武家仰慕的領袖,一向宗與地方武家的矛盾遲早會鬧到您的面前。

與其等麻煩找上門,不如主動與一向宗切割,以免日後被動。

織田殿下縱有千萬個不好,但在打擊一向宗這件事上,是非常得武家人心的。

如今,三河一向一揆,伊勢一向一揆,近江一向一揆皆被剿滅。

一向宗的主要領地,只剩下石山的本願寺本山,加賀越前一向一揆,勢力大不如前。

以您今時今日的地位,斯波家今時今日的勢力,已經不需要石山本願寺為北陸道商路保駕護航。

既然如此,又何必再給一向宗高額的分紅呢?

斯波織田兩家攜手共進,北陸道商路的好處總要有織田家一份。不從一向宗身上割肉,難道要斯波家自己出?」

明智光秀說的有理,義銀其實也不喜歡一向宗。

不管是當年越中出陣,還是之後石山佛會,一向宗的狂熱,侵略,奢靡,都讓義銀很不自在。

但為了顧全大局,他必須和一向宗做朋友。而今天,他難道也要為了顧全大局,放棄一向宗嗎?

義銀想了想,對明智光秀說道。

「你之前聯合佛教三大派為我鼓吹,如果我此時與一向宗疏離,會不會影響神道建設?」

明智光秀笑道。

「君上只要有心就行,您什麼都不需要做,自然有人會替您去做。

世俗中,一向宗與織田家仇深似海,織田殿下騰出手來,第一個就要收拾一向宗。

信仰上,天台宗與真言宗其實看一向宗並不順眼,只是把一向宗當做看門狗用,防著南蠻教入侵。

若是您這位佛教守護神,能夠保證天台宗與真言宗的利益不受南蠻教侵害,天台宗與真言宗會毫不猶豫得踢掉一向宗這個異端。

斯波織田之戰已經有了結果,天海大師繼任天台宗上人的事,也該提上日程了。

真言宗那邊,早就有意讓長覺座主再升一升,擔當宗派上人。

有這兩位上人出面為難本願寺顯如,用不著您當惡人。

您只要裝作兩面為難,互不相幫即可。畢竟大家都是朋友,您幫誰都不合適呀。」

義銀看著明智光秀笑眯眯說出這些話,心裡不斷冒涼氣。

這腹黑狐狸滿肚子壞水,為了聯合織田家,把一向宗計算得明明白白,可謂敲骨吸髓,榨乾最後一絲利用價值,還能裝作白蓮花。

一向宗與斯波家合作日久,明智光秀可是石山本願寺的常客,要讓本願寺顯如知道明智光秀這麼夠朋友,一定把她活活掐死。

明智光秀目光流轉,優雅得體的笑道。

「君上以為如何?」

義銀冷著聲說道。

「我什麼都不知道。」

明智光秀伏地叩首,告辭離開。義銀看著她的背影,目光甚是複雜。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義銀也不喜歡自己現在的樣子,但他身上承擔的責任太多,容不得心慈手軟。

他能保住自己和自己身邊的人就不錯了,像石山本願寺這種註定要起衝突的酒肉朋友,就算他不願意決裂,也會有人推著他離開。

———

明智光秀從居館出來,等候在外的細川藤孝迎了上去。

「怎麼樣?」

明智光秀笑道。

「要談判了。」

細川藤孝搖搖頭。

「結果還是要談。」

明智光秀示意她往外走。

「知足吧,織田家不是小魚小蝦,能有這麼個結果已經是極好。

而且這一勝,和泉細川家已然是你掌中之物了吧?」

細川藤孝跟著她,邊走邊說。

「不聽話的人,都清理得差不多了,是該請兩位母親去養老了。」

明智光秀回頭看她一眼。

「伱那個麻煩的姐姐呢?」

細川藤孝目光一閃。

「養著吧,她畢竟是北河內守護代。」

明智光秀微微搖頭,算是明白細川藤孝的苦處。

雖然三淵藤英派人伏擊細川藤孝,但到底是沒有成功。

如果細川藤孝做的太絕,讓兩位母親心寒,和泉細川家的權利交接可能就會出問題。

而且,上面還有一個斯波義銀。三淵藤英的北河內守護代役職是斯波義銀給的,貿然讓她暴斃,也是給君上難堪。

正如細川藤孝所言,最妥當的辦法,就是囚養起來算了。

明智光秀點頭道。

「你心裡有數就好,恭喜你,細川三淵兩家重歸一體,你這位和泉細川家督可是位高權重呀。」

明智光秀此言不虛,細川三淵兩家歸一,細川藤孝這位和泉細川家督名下已然領有和泉國,北河內領地二十餘萬石。

再加上細川藤孝掌握著堺港的關所商稅,收益頗豐。

通過余吳湖合戰剷除了家中異己,細川藤孝在家中大權獨握,已是斯波家在近幾最強有力的盟友。

細川藤孝春風得意,說道。

「這都是津多殿的恩澤。」

此時的細川藤孝再無之前的彷徨,她與明智光秀結為死黨,勢力強盛,連斯波義銀都要重視她的感受。

雖然不能與斯波義銀聯姻,但她已經爬上了現世神的床榻,就等著肚子里孕育出神裔,讓和泉細川家跟著斯波家百世榮華。

細川藤孝很滿足現狀,對明智光秀這個恨了多年的密友,也是冰釋前嫌。

明智光秀心中略過一絲鄙夷,她這些年的PUA,終於把細川藤孝這個豪門貴公女變成了斯波義銀的忠犬舔狗,亦是不甚唏噓。

兩人說說笑笑走到外面,旗本與戰馬都在恭謹等待。

細川藤孝說道。

「三好義繼在我營中等你,說是有急事要見你,也不知道怎麼求到我這裡來了。」

明智光秀點頭道。

「我和她說過,如果有急事,我不在時,便去找你。

走吧,去看看我們這位功勛卓著的大忠臣,希望她能夠為津多殿再立新功。」

三好義繼是個體面人呀。

義銀上洛舉義旗,她第一個響應,余吳湖開戰,她是第一個動手。等到戰後論功行賞,怎麼都少不了她的一份。

這位被四國三好家臣們拋棄的家督,竟然奇蹟般地在近幾出了頭,混得風生水起。

三好義繼的腦子和武勇其實都不差,只是三好家內鬥太狠,她這個小年輕玩不轉,被裡里外外整了這些年,也算活明白了,會玩了。

這不,斯波織田兩家開戰,三好義繼大放光彩,未來可期呀。

而私下裡,足利義昭一直偷偷在與三好義繼聯繫,但這位貧乏公方卻不知道,自己早就被三好義繼賣給了明智光秀。

細川藤孝嘴角透出一絲嘲弄。

「你又在打什麼壞主意?」

「路上與你說。」

明智光秀與細川藤孝相視一笑,上馬揚鞭出城。

———

細川軍是攻打岩崎山防線的第一波軍勢,在反覆拉鋸中死傷不少,亦是勞苦功高。

細川藤孝用家中異己的鮮血,染紅了自己的功勛,增強了自己的權力,也算玩得好手段。

這次近幾聯軍部分後撤,細川軍跟著退下來修整,就在鹽津城不遠處駐紮。

明智光秀與細川藤孝來到細川營地,三好義繼早就在本陣中守候多時,見兩人到來,趕緊行禮。

明智光秀一把將她扶起,笑道。

「三好姬不必多禮。

你可是這次合戰的大功臣,津多殿在我面前對你是讚不絕口,我要提前恭喜你,日後前途無量呀。」

三好義繼聽得心花怒放。

「君上謬讚,外臣曾經愚昧無知,舉兵對抗天軍,如今能有機會為武家大義而戰,榮幸之至。」

其實斯波義銀這幾天一屁股麻煩,收拾都收拾不過來,哪有空考慮三好義繼的事。

但明智光秀知道,以斯波義銀的仁厚,絕不會虧待了三好義繼這個近幾首義之士,乾脆先吹起來。

以後,三好義繼得到厚重恩賞,心裡也得念著明智光秀在御前提點的恩惠,至於這份恩惠是不是真的,誰在乎呢?

三好義繼一個叛臣出身,背著污點的姬武士,最重要的就是和斯波家重臣搞好關係,尋找靠山。

甭管明智光秀是不是真的為她說過話,只要對方釋放善意,她就得接下來,拉近雙方的關係。

這些年三好義繼被松永久秀坑,被三好三人眾坑,被三好家重臣們坑,甚至被足利義昭的御內書坑得上洛,算是在坑裡活明白了。

明智光秀也喜歡三好義繼現在的機靈勁,與聰明人說話就是省心省力。

三人寒暄幾句,各自坐下,明智光秀看了眼細川藤孝,細川藤孝開口問道。

「三好姬,聽說這些天二條城與你書信不斷,可有此事?」

細川藤孝的口氣有點硬邦邦,這是唱白臉的。

明智光秀微笑道。

「藤孝休得胡言。

三好姬被將軍的御內書搞得有家歸不得,只能憋屈窩在北河內之地當個城主。

她怎麼可能與二條城親密往來?將軍坑了她一次,她還能再掉入坑裡不成?

三好姬早就把那些二條城的來信給我看過,無非是柳生宗嚴這個大目付的示好之言,與將軍無關。」

三好義繼肅然鞠躬,說道。

「細川殿下,明智大人,我當年以御內書舉兵上洛,對抗天軍,罪該萬死。

是津多殿還我清白,許我在北河內戴罪立功,我自是感激涕零,此生願為津多殿之鷹犬,豈敢再與二條城勾勾搭搭。

但這件事說來也怪,公方大人自己不出面,卻是讓柳生宗嚴寫信給我,不知道葫蘆里埋著什麼葯。」

說起來氣人,三好義繼再怎麼說也是三好長慶的後繼者,三好家的正統繼承人,雖然家業敗了,但體面還在。

且不說足利義昭不承認御內書,已然把她坑得不要不要,就說足利義昭竟然讓大目付與她溝通,這是看不起誰?

大目付是什麼東西?不過是足利將軍的一條狗。

若是足利將軍強盛之時,座前走狗自然讓人畏懼,可現在是什麼時候了,足利將軍自己都成了吉祥物,何況座下一犬。

三好義繼身為三好家督,與柳生宗嚴地位相差太遠,足利義昭此舉實在太失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