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6章 桃花很美，這裡很好
得到了芳華、無非真人、曾百銘等人的回覆後，杜祐謙出來找無哀真人。
其實他只要神識一探，便能立刻知道無哀真人在哪。
但是這樣多少有些不禮貌。
不過他們平時活動的區域並不大，美道姑也不是那種活潑好動的性子，不會漫山遍野走了去。
所以很快，杜祐謙就看到，一個白衣女子披著秀髮，垂首站在龍茹真的墓前，桃花灑落在她的肩頭。
看不到她的臉，那背影卻有種無比熟悉的感覺。
彷彿曾經無數次看到，這場景，是在夢裡，還是在現實？
杜祐謙的心怦然猛跳，卡在喉嚨里的一聲「茹真」還沒吐出來，就被他的理智壓了回去。
但他也不願開口破壞此時那說不清、道不明的氛圍，只是遠遠地站著。
這時再細看，便能覺察到這背影與龍茹真的許多不同之處來。
杜祐謙自嘲地笑了笑，為自己竟然一時迷了眼、迷了心竅而感到可笑。
過了許久，白衣女子才轉過身來，不是無哀真人是誰？
只是她今天既沒有穿道袍，也沒有梳著道髻，而是如同普通人家的女子一樣，穿著對襟白底金絲綉線長裙，披散著黑得發亮的秀髮，只以一根木製髮釵在頭頂處稍稍固定。
所以才在那一瞬間，讓杜祐謙將她的背影錯認為龍茹真。
「道友，找貧道有事？」美道姑的眼裡有笑意。
「是，」杜祐謙壓下心底的那點不自然，笑道，「在下已布置妥當，各方人馬蓄勢待發，雖然暫時並未進入吳國境內，但都能各施手段，以最快的速度來援。而我們的任務也很艱巨，且不說幕後黑手會不會親自出手，他至少會派出十幾名，甚至二十名結丹來。而我們，至少要撐住一炷香的功夫。」
美道姑笑意盈盈：「道友早就安排好了，貧道不擔心。這幾座三階大陣，哪怕是二十名結丹來攻打，也不是一時半刻能攻破的。」
杜祐謙點點頭，對於陣法，他自然是十分驕傲的，這畢竟是他最擅長的一門技藝。
「不僅僅是陣法。」
「？」美道姑用目光表示了疑問。
「上次去太和宗時，我與貴宗的無非長老談過一個問題。在四十多年前那次事件中，我們就發現，為那個神秘組織效力的結丹真人，有許多潛伏在各大宗門裡。有些人的身份，在這四十多年裡，已經被我們秘密調查出來了。」
「他們是背叛了宗門，但是我和無非長老討論，得出這樣一個結論——這些人其中大部分還是可以被爭取的。」
「他們都是漠南最頂尖的修士，作為頂尖戰力，不可能輕易處置他們——許多人或許就是抱著這樣想法，才為那個神秘組織效力。」
「他們很多人，之所以隱瞞身份，並非為了竊取情報，而是抱著牆頭草的想法。他們覺得可以兩頭吃好處，若是那個神秘組織勢大，就為那個神秘組織效力。若是那個神秘組織衰敗了，他們搖身一變，又可以成為宗門的頂樑柱。」
美道姑眼神凝重，聽完沒有馬上回應，思索一陣後才重重地點頭。「道友言之有理。那道友你和無非長老，是準備重新爭取他們么？」
「我剛剛說了，其中一部分是可以被爭取的，無非長老，以及另外幾個宗門的太上長老，會各自找到這些可以爭取的人，讓他們在這次攻打盪魄山時，聽暗號反戈一擊。」
美道姑很自然地流露輕鬆、愉快的表情：「如此一來，此戰我們必能為無咎師叔復仇了。」
「應該能吧。」杜祐謙道。
不過他向林莎傳遞了消息，也讓林莎轉達給了孟逍和羅金玉。
他們三人，這次不要反戈一擊，而是發現不對就逃遁。
若是這次沒能殺死幕後黑手龐真人，則還要他們繼續潛伏在龐真人身邊打探消息。
「屆時，我會以神識與你溝通，告訴你對哪幾個人不要下死手。他們來攻打盪魄山之前，都會以秘術更改相貌和氣息，乃至神識波動。但他們會依照約定，留一個標記，讓我們認出來。」
「貧道明白。」
杜祐謙的目光掃過龍茹真的墓碑，裝作隨意地問，「道友你在這看什麼？」
美道姑並未正面回答，而是反問道：「這裡埋的先人，似乎對道友極為重要。貧道看這墳墓，都時常有人清掃修葺。而這裡應該是屬於道友的地方，有陣法所圍，可不會有外人進來。」
杜祐謙淡淡地說：「一些陳年往事而已。」
他既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美道姑很少見地，表現得比較有侵略性：「貧道盯著這墳墓看，讓道友不高興了？」
「倒也沒有不高興，只是意外。無哀道友你，平時表現得對萬事萬物都不會縈繞於心，雲淡風輕。雖有悲天憫人，但這悲天憫人從不是針對某一個特別的個體，而是針對人類這個族群。所以，在下很意外，無哀道友你會如此專註地看著那塊墓碑。」杜祐謙自然不會把自己的真實情感表現出來。
老戲精，不會被人輕易看穿自己的底牌。
美道姑聲音柔柔的，「不知為何，貧道看著這墳墓，感覺心裡有些沒來由的感傷，還有懷念，卻又不知道在感傷什麼，在懷念什麼。這種沒來由滋生的情緒，對於貧道的心境修為，或許也是一種考驗吧……所以貧道一直盯著看。」
杜祐謙沉默了片刻，問道，「那你看了這麼久，悟出了什麼？」
美道姑語氣淡淡的，「桃花很美，這裡視野也很好。靈氣滋潤了幾百年，這裡已經成了風水寶地，很不錯。」
杜祐謙問：「所以呢？」
美道姑飄然轉身，向著道觀走去。
快進入道觀了，才有聲音遠遠傳來：「所以，這裡很好。」
杜祐謙覺得，自己好像把握住了美道姑想要表達的。
但又不確定自己有沒有想錯。
等到美道姑的身影消失在道觀中，杜祐謙聳聳肩。
隨他吧，猜那麼多幹嘛。
大戰在即，真不適合去鑽牛角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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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杜祐謙在桃樹下彈琴。
忽然他心中一動，收起琴，踩著一柄飛劍來到陣法的邊緣。
只見一個丰神俊朗的年輕築基，腳踏一朵祥雲狀飛行靈器，含笑對他作揖：「百里道友，許久不見！你有沒有想好，是否願與本座聯手？」
這聲音，似乎帶著笑意，但細聽卻是極為冰冷，沒什麼情感。
透過他的皮囊，杜祐謙彷彿能看到一個老奸巨猾的靈魂。
這就是那幕後黑手了。
解小妹之事，是他與這人的第一次接觸。
然後四十多年輕，他與此人交換了一招。
這是他們的第三次「見面」。
杜祐謙忽然開口：「龐道友，為何要鬼鬼祟祟，不願以真面目示人？」
那人露出疑惑的表情，「百里道友，你在說什麼？」
他的演技不錯，可惜聲音沒有情感，也就沒了靈魂。
杜祐謙搖搖頭：「龐道友，我不是詐你。事實上，我早已確定是你。我只是不明白，當初我明明看到了你的屍體，為何……」
對方沉默良久，才又露出笑容：「道友你是在告訴本座，你乃是佑德真人奪舍？倒是坦誠。只是，本座確實並非你口中的龐真人。至於說你看到了龐真人的屍體……魔門秘術那麼多，道友你確定都了解？肉體死亡，又不是金丹神通者的最終歸宿。」
他這話看似很矛盾，既說他並非龐真人，又表示了他知道佑德真人「于飛」曾出現在龐真人的屍體旁，但杜祐謙反而相信他說的是真的。
或許可以換句話說，此人曾經是龐真人，但恐怕發生了什麼異變，所以他認為自己現在已經不再是龐真人了。
「肉體死亡，又不是金丹神通者的最終歸宿」這句話，也是可圈可點。
「原來如此，」杜祐謙道，「那不知道友該如何稱呼？」
對方笑了笑，「百里道友不妨繼續稱呼本座為龐道友。不過是一個稱呼而已，無所謂的。」
「在下有一事不明，還望道友解惑，」杜祐謙見他確實是抱著交流溝通的態度來的，便趁機問道，「道友既然要離開這方天地，可為何要打破那通往外界的傳送陣，還要令無念真人背黑鍋？」
對方的笑容明顯變得虛假：「本座自有考量，詳情不便告訴你。」
杜祐謙瞭然，無念真人果然是背了黑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