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三十年,一笑

正文卷

第178章 三十年,一笑

正常來講,如果一位陌生的修士不穿宗門的制式服裝,那麼在他沒有出手的時候,旁人是很難通過他的氣息,判斷出他所修行的功法,乃至他的出身來歷。

除非是專門修鍊了特殊的秘術。

但有三個宗門的人,特徵太過明顯,以至於稍有經驗的人,都能從他們的氣質、氣息上,判斷出他們修行的功法。

因為這三個宗門的人,都有「瘋子」之稱,身上自有一種瘋狂的氣質。

來自於凌霄劍閣,將一生獻祭給劍道,舍劍之外、別無他物的劍瘋子。

來自於三等宗門大悲寺,宣揚「天地無情、萬物同悲」,動不動就要「焚我殘軀,大悲若喜」的佛門瘋子。

以及情天恨海宗,那些瘋瘋癲癲,行為錯亂,喜怒難測的瘋子。

確認了那位坤修的身份後,芳華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就連她這種不諳世事的笨蛋,都從小被漱月華灌輸:千萬不要招惹情天恨海宗的瘋子,你不知道他們會不會上一秒還對你掏心掏肺,下一秒就一邊含情脈脈地看著你,一邊把利刃捅進伱的心臟。

捅死你之後,還要割下你的頭顱,用法術保存,帶在身畔,時不時拿出來含情脈脈地看著,熱情地親吻。

用漱月華的話說就是,「凌霄劍閣的劍瘋子,你至少知道,他們心中只有劍。大悲寺的瘋子,你知道他們只想捨身救世。唯有情天恨海宗的瘋子,你壓根就不明白他們到底想要什麼,無從揣測。」

看著那位情天恨海宗的坤修旁若無人地向皇宮裡走去,芳華大致也能猜到,一定是這個瘋子想利用楊玟宛之事,搜集極端的情緒來煉製魔器,可是卻被「於道友」壞了她的好事。

她一定是來興師問罪的。

芳華不由得擔心起來。

倒不是擔心「於道友」不是她的對手。

儘管她的氣息,已然是築基圓滿,按理說,「於道友」絕無可能贏她,但芳華就是對「於道友」有著莫名的信心。

芳華擔心的是,「於道友」和這個瘋子有了牽扯,今後會糾纏不清,遭遇種種莫名其妙的事情。

漠南修行界,有許多沒有成文、但是約定俗成的規則。

其中一條就是:若是想保自己一生平安,那麼當情天恨海宗的人向你打招呼時,千萬記住,不要回答!不要回答!不要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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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祐謙斜卧軟榻,看著裊裊上升的香煙出神。

一張光滑潔白的玉片從殿外飛入,隨之而來的,是一個他無比熟悉的聲音。

「情天恨海宗真傳林莎,拜見聖血宗於鎮守使!」

杜祐謙接過拜帖,語氣冷淡:「進。」

那道窈窕的身影,赤足走入。

黑色的曳地長裙,將手腕和脖子、腳踝都遮擋得嚴嚴實實。

白得宛如瓷器的臉蛋上,沒有化妝的痕迹。

雪白的及腰長發,在這黑裙的映襯下,格外醒目。

那毫無溫度的眼神,萬載玄冰一樣冰冷的表情,讓人莫名地想打個寒顫。

看來,這些年,她過得不太好。

而且,應該已經確認了「邱元清」的死訊。

她那生人勿進的冰冷氣質,如此素凈的打扮,總讓人想到三個字:未亡人。

杜祐謙心中感慨萬千,表面卻是不露聲色,冷淡地說:「林道友,請坐。」

林莎上前幾步,坐在杜祐謙身前不遠處的一張香沉木椅子上。

兩人相隔不到一丈,如此近的距離,林莎身上的幽香清晰可聞。

杜祐謙開口:「找本座有何事?」

林莎冷冷地說:「於道友,你雖是上宗鎮守使,不過楊玟宛一事,你未免也管得太寬了。妾身為了結丹,煉製幾件聖器護身,而布局十餘載,花費了無數心血。現在你輕飄飄一句話,就要讓妾身的努力付諸流水?」

「那你待如何。」杜祐謙的聲音也不帶絲毫感情色彩。

「並非妾身要如何,而是於道友打算如何補償?若你不打算補償,那也沒什麼,妾身拂袖就走。只是今後若妾身僥倖結丹成功,屆時於道友可別怪妾身不講情面,不尊重上宗使者。」

杜祐謙的目光幽深,似在沉吟。

林莎也不催促。

反而是低頭看著那盤熏香,有些發怔。

這是她最喜歡的一種熏香,沒料到於鎮守使也喜歡這個味道。

林莎倒也沒有多想,靜靜等待答覆。

「你打算怎麼個不講情面,怎麼個不尊重上宗使者?細說來聽聽。」

林莎一時愕然,旋即覺得荒謬。

這句話,在她聽來,幾乎等同於調戲了。

這個小小鎮守使好大的膽子!

不過是築基中期修為而已,誰給他的膽子,調戲一位築基圓滿的情天恨海宗瘋子?

一股怒意湧上,但是出奇的,這怒意並不強烈,她沒有怒到想血濺三尺,只想反唇相譏。

「妾身暫時也沒想好,到時候看心情吧。於道友不妨發揮想像力。」

杜祐謙的表情瞬間有些不自在,想起了當初林莎仗著修為比他高,在榻上肆意壓榨他,差點把他的腰給夾斷的場景。

林莎心細如髮,自然看到杜祐謙表情的細微變化。

她心中稱奇,不知道這位鎮守使究竟想到了什麼。

頓時又有一股薄怒,「於道友你若想到了什麼不該想的東西,可別怪妾身瘋起來下手太狠。」

說完她自己都愣了,她這番話其實軟弱無力,與其說是威脅,不如說是調情。

林莎頓時感到渾身不自在,霍地站了起來,「妾身言盡於此,於道友好自為之。」

杜祐謙愕然道:「就走了?不喝杯茶么?」

林莎怒道:「茶呢?」

杜祐謙有些尷尬。

忘記準備靈茶了,確實失禮。

「咳咳,」杜祐謙掩飾自己的失誤,「來得匆忙,忘了備茶,林道友見諒。」

「哼。道友最好記住妾身的話,想清楚怎麼補償吧。」說著,她就一拂長袖,不悅地轉身離去。

「等等!」杜祐謙叫住她,誠懇地問,「林道友,若沒有那幾件聖器,會影響你的結丹嗎?」

林莎停下腳步,不過沒回過頭看他,半晌才冷冷地說:「會。」

杜祐謙想了想,拋給她一個納物寶囊。

林莎打開納物寶囊,探出神識感應了一番,頓時愣住了。

良久,她才回頭看著杜祐謙,目光有些複雜,「這是?」

「補償。」

林莎只覺荒謬透頂,「300方的花青罡玉,價值至少3萬靈玉。你用這個補償給妾身?於道友,你是何居心?」

杜祐謙愣了一下,才恍然大悟。

貌似自己給得太多了。

林莎想要煉製的,用於結丹時護身的魔器,最多也就價值五六千靈玉。

哪怕她打算煉製的是兩件,一萬靈玉也差不多到頭了。

杜祐謙心裡有些感嘆,自己還是情緒控制不到家,有些亂了分寸。

頓了頓,他用淡漠的語氣說:「林道友結丹的機會很大,若能付出少許,得到一位結丹真人的友誼,在下覺得很值。」

林莎低頭沉吟片刻,勉強接受了這個解釋,冷冷地說:「如此,便兩清了。於道友,那個凡人就交給你處置了,妾身不再過問。」

杜祐謙道:「不僅僅是那個凡人,整個漢國你都不要再插手,我要做一些實驗,不希望被人干擾。」

林莎掂量了一下手中的納物寶囊,「看在這些花青罡玉的份上,哼,漢國就任由於道友你布局吧。」

說完抬腿就走。

到了大殿門口,她側頭看了一眼空無一人的角落,語帶譏誚,「倒是一個忠心耿耿的小婢。」

說完就跨出殿門,飄然而去。

待她走後,芳華才現出身形,有些忐忑地說,「於道友,我是想起還有點東西沒拿,想帶點土特產回去給羅道友,所以才折返。」

「是么,」杜祐謙掃了她一眼,林莎剛剛進門,她就悄悄地跟了過來,杜祐謙是一清二楚,只是忍著沒有發作而已,「那就去拿上土特產,快去快回。」

見杜祐謙沒有追究,芳華的嘴角忍不住翹了翹,「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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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莎的飛舟在漢國京城外的一座莊園降下,接了龔雨涵後,再度起航,飛往攀雲山福地。

飛舟上,林莎扭頭瞪了龔雨涵一眼:「你一直看著我做什麼?」

龔雨涵趕緊低下頭:「對不起,林師姐!」

林莎冷冷地道:「我沒讓你道歉,說,看著我做什麼?」

龔雨涵偷偷抬頭打量她的神色,壯著膽子說:「剛才您在笑。」

林莎只覺不可思議,「你說什麼?」

「您剛才在笑。」

林莎怔怔地,伸手摸了摸自己嫩滑的臉頰。

在笑?

她已經三十多年沒有笑過了。

不僅僅是沒有笑過,也沒有過別的情緒。

喜怒哀樂,全都不曾有過。

而今天與那於鎮守使交談,短短片刻,自己就動了好幾次怒。

還有,笑……

她左手的拳頭攥緊,指甲深深地陷入肉里。

不,我不允許自己笑,也不允許自己有任何喜怒哀樂的感覺。

他不在了……從此我就只是一塊石頭,一個沒有感情的軀殼。

絕情乃是正情,無情方是至情。

所以我修行太素至情經,才能不斷精進。

最愛的人都不在了,自然便能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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