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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終不能你情我願

2013年的第一場雪,還是在暮冬初春的時候來臨的。

樓下積了一層薄薄的雪,夜色太深,我已經找不見林小輪的身影了。

我站在雪地里,無助地四下張望,終於還是哭著喊了出來:「林小輪!」

到底有多久沒這麼叫過他的名字了,我不知道,一喊出口,所有的情緒不受控制地涌了出來。沒有人回答我,只有一片一片的雪花從深不可測的夜色里漸漸落在我的世界。

「林小輪,我知道你在,你出來行不行?」我幾近懇求地喊道,雙手牢牢地抱著自己的胳膊,呼出的白色氣體在空氣中凝成一個圈,又漸漸散去。

我朝手心裡呼著熱氣,不停地搓著手。方才出來得太急,外衣還留在演播廳,現在身上就只有一件薄薄的毛衣,冷到無法言語。

我固執地在雪地里等,堅信他能夠看見我。

我跑到石階上,顫巍巍地說:「林小輪,你就躲著吧,躲著別出來見我,沒關係,我就在這裡等你,等到你出來為止。除非你不管我的死活,除非你一點兒也不在乎我了。」

我吸了吸鼻子,臉上淚水縱橫,胡亂抹去的時候,又迫不及待地再次涌了出來。

手錶秒針走動的聲音清晰可聞,我抱著膝蓋,蜷縮起來,喃喃地說:「林小輪……林小輪……你能不能告訴我你到底怎麼了?」

我又抬起頭,對著黑暗的角落哭喊:「你要是不喜歡我,想離開我,你乾脆一點兒好不好?你不要再抓住我的心不肯鬆手了,你能不能用你的實際行動讓我死心,讓我放下你啊?你為什麼……為什麼還老讓我覺得你心裡始終有我?林小輪,你要不要臉啊?」

哭著哭著,我就忍不住責備起來,我心裡有多委屈,有多糾結,我從來不敢跟任何人說,現在,居然可憐到藏在夜色之中,還企圖林小輪能夠聽見。

我靠著台階,靜默地等著。

林小輪,你一直往前走,總會回頭的吧?就算你對我從來沒有風月之情,難道僅剩的一絲同情也沒有了嗎?我不需要別人的同情,但是你的,我渴望極了。

我顫抖地伸出手摸著臉頰,方才還熱乎乎的眼淚,一會兒的時間就已經變得冰涼了。好冷,我抱著自己,感到從未有過的疲憊。

下身的熱流就像潮水一樣兇猛而至,我的小腹傳來一陣劇烈的疼痛。我張口的瞬間,忽然發現喊不出聲音來。我扶著石階,慢慢站起來,在踏出第一步的時候,整個身子朝前傾,意識變得模糊起來。

身後傳來鞋子踩在雪地上的「吱吱」聲,前方也有奔跑過來的腳步聲,我聽到了林小輪的腳步聲,卻掙扎著起不來。

冰冷的雪地像是人生的樊籠,將我埋葬在裡面,了無知覺。

世界瞬間闃寂,安靜得猶如地獄。

我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醫院里,身邊坐著丁楚楚。

「你醒了?」她見我醒了過來,不慌不忙地將我扶起來,讓我靠著床頭。

我環顧了一下四周,身子還有些虛弱,問道:「怎麼只有你在這裡?」

「你還想誰在這裡嗎?」丁楚楚話裡有話。

我笑了笑,即使再蒼白無力也無所畏懼:「我只是很好奇,我是在雪中暈倒的吧?那個時候你還在觀眾席上睡著了,你怎麼知道的?」

丁楚楚笑得有些諷刺:「作為你的朋友,在你住院的時候來看看你,還需要那麼多理由嗎?」

「朋友?」我跟丁楚楚之間瀰漫著若有似無的火藥味,「我們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算是朋友的?」

「翻臉不認賬啊。」丁楚楚面不改色,聲音夾雜著戲謔,「秦樂,你能不能對我坦誠一點兒?」

「你對我坦誠過嗎?」我反問。

丁楚楚臉色微變,轉過頭去:「有些事情以後你會知道的。」

「你有病吧?」我嘲笑道,丁楚楚轉過頭詫異地看著我,我環抱著雙臂,「別裝濫好人,說什麼有些事情我以後會知道,總讓人有一種你是為了我好的錯覺。丁楚楚,你以傷害我為前提來對我好,很抱歉我不能接受這種做法。」

丁楚楚站起來,走到窗前,問:「你終於承認你喜歡林小輪了?」

我沉默了一會兒,說:「是,我從小就喜歡他。」

「能聽到你這麼坦誠的話,我真的很高興。」丁楚楚笑著說,「但是,他現在是我的男朋友。」

我覺得好笑,言語如槍林彈雨:「你是在害怕什麼?我又沒說因為我喜歡他就要跟你爭執跟你搶了。」

「你覺得我會害怕你跟我搶嗎?」丁楚楚走過來,自信地說,「如果是以前,我承認我會害怕,但是現在,你對我完全沒有威脅。」丁楚楚臉上洋溢著勝券在握的笑容,「秦樂,我不會因為你是我朋友而有什麼顧慮甚至是放手,相反,因為你是我的朋友,我反而會將林小輪握得更緊。」

「哦。」我懶得跟她爭執,「祝你好運。」

「謝謝。」丁楚楚拿起旁邊的包,走到門口,側頭說道,「醫生說你只是身體不適,住兩天就可以出院了。」

「勞煩了。」我不想看她。

丁楚楚識趣地關上門離開了。走廊里響起她的腳步聲,越來越遠。

我靠著軟綿綿的枕頭,面色平靜。這種事情早晚會來,我遲早都會面對,所以我並沒有多大的意外。

丁楚楚不算壞人,因為林小輪並不是我的男朋友,她能和林小輪在一起,是她的本事。

而我,擁有不了這樣的本事。

出院的那天是周六,爸爸媽媽來接我,同時來接我的還有抱著水仙花的郭路。

當他進門的時候,忙著給我收拾東西的爸爸媽媽愣愣地看著郭路。

郭路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連忙鞠躬打著招呼:「叔……叔阿姨好。」

媽媽一個箭步衝上去,說:「叫什麼阿姨,叫秦姐。」

有這樣的媽,我深表痛心。

我捂著額頭,伸出手,輕聲說道:「別,直接叫她巫婆就好了……」

郭路有些尷尬,但還是嘴甜地喊道:「秦姐,叫秦姐最合適。樂樂,你媽媽這麼年輕啊?」

我嘴角一抽,爆料道:「我媽少不更事,20歲的時候就在大學里有了我,21歲就結了婚。哦,對了,我爸是她的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