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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時光說著對不起

12月20日,是郭路的20歲生日。

他打電話邀請了許多好友,然後親自來邀請我。

我將筆插|進綰好的頭髮里,靠在樹下翻閱著Java語言的專業書,為即將到來的期末考試做著準備。我是奔著獎學金去的,不管林小輪心裡有沒有我,我心裡都有林小輪。

蛻變,不只是為了他,也為了自己。

郭路走過來,輕輕地拍了一下我的頭,把手裡的奶茶遞給我,我笑著伸手接過奶茶。

「20號一起去KTV玩吧。」郭路在我旁邊坐下。

我抽出筆,撓了撓臉頰,目光沒有離開書半分:「嗯,我還以為你忘記邀請我了呢,他們都接到了電話,就我沒有。」

「因為你不一樣啊。」

郭路將吸管吸得「嗞嗞」響,我已然習慣了這樣的對話,自然地說道:「那當然了,我比她們都漂亮。」

說完,我像意識到了什麼,將目光投向肩頭,看了看齊肩的頭髮,朝郭路一笑。

「頭髮很漂亮,到時候記得給我帶禮物哦。」

「好。」我回應著郭路的話。

郭路見我的注意力似乎並不在他生日這件事情上,說了句「我先走了」,便離開了。

我緩緩抬頭,郭路一隻手插在褲口袋裡,另一隻手揉著眉心往宿舍走去,半路遇見熟人,抬起頭打了個招呼,然後又揉著眉心繼續走。

郭路對我好,我心裡明白,可是我回應不了他對我的好,所以總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感情最能讓人的心理成長,這句話或許並沒有什麼問題。

至少在我身上是這樣的。

郭路生日那天,我簡單地打扮了一下便出門了。

郭路在「Meet」KTV包了一個很大的包間,至少能容得下30個人,但是包間里只有十幾個人,都是郭路的好朋友。

我看著桌上密密麻麻的禮物,提著手裡的「平凡之作」,有些踟躕不前。

正在忙著幫郭路招呼朋友的丁楚楚跑過來,一把摟住我的肩膀,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我提著的保溫瓶,擠眉弄眼地問:「你提著什麼呢?神神秘秘的。」

郭路望向這邊,熱切地跟我打招呼,他也瞧見了我手裡提著的保溫瓶,試探性地問:「給我的?」

「對,希望你不要嫌棄。」我把保溫瓶放在桌上,打開蓋子,端出一碟桃花酥。

郭路頓時兩眼放光,興奮地捏起一塊放進嘴裡。

「嗯,比上次做的要好吃太多了。」說著,他把整碟桃花酥護在懷裡,「你們誰都不許跟我搶。」

邊上的林小輪拍了一下他的肩,笑著說:「沒人跟你搶。」

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林小輪的眼神頗為複雜。發現我在看他,他朝我笑了笑,轉身去幫丁楚楚布置包間了。

我把郭路的禮物從桌子上挪開,放在一處,免得礙事,然後坐在沙發上玩手機。

包間布置好後,大家一起唱了半個小時的歌,就開始叫囂著玩遊戲了。

在KTV里常玩的遊戲無非就是「真心話大冒險」了,現在的人都喜歡起鬨,這個遊戲就是一個很好的方式。

大家以發撲克牌的方式決出需要接受懲罰的人,大鬼和小鬼在誰的手裡,誰就要無條件地接受他們提出來的懲罰。

從小我和林小輪買彩票、方便麵、刮刮樂以及開蓋再來一瓶的飲料,總是會一起中獎,這次也不例外。

他拿著「小鬼」眉頭緊鎖,我揣著「大鬼」內心翻湧。

「你們誰抽到了『鬼』,趕緊拿出來啊。」小夜一邊抖著腿,一邊目光如箭地掃視著我們。

我沉默地將「大鬼」輕輕甩在了桌上,隨後,林小輪也將手裡的「小鬼」放在桌面上。

包間里頓時炸開了鍋。

小夜大聲問:「選什麼?真心話還是大冒險?」

「大冒險。」我和林小輪異口同聲地說道。

小夜瞪大眼睛,臉上有著藏不住的笑意,剛要說出懲罰內容,林小輪忽然改口:「我選真心話。」

「那好。」小夜一拍桌子,指著林小輪,八卦道,「除了丁楚楚,你有沒有喜歡過別的女孩子?」

丁楚楚偷偷朝小夜豎起了大拇指。

不等林小輪迴答,小夜就威脅道:「說實話啊,不然以後要孤獨終生的。」

林小輪笑著說:「沒有。」

我的心頓時像被綁上了千斤墜石一樣,沉重不堪。

小夜似乎不太滿意這個答案,但是又找不到林小輪的破綻,於是將槍口對準了我:「秦樂,你要不要改選真心話,因為大冒險是要喝了它們哦。」說著,他從桌下拎出三瓶啤酒。

「小夜,你玩得太大了,樂樂是個女孩子。」

郭路有阻攔之意,卻被小夜擠眉弄眼地拒絕了:「老大,我這是為了你好。」

「輸了就是輸了,我甘願接受懲罰。」我拎過一瓶啤酒,用開瓶器打開蓋子,就往嘴裡猛灌。

讓我醉吧,醉了就不用這麼難過了。

一瓶啤酒下肚,我的臉色有點兒難看,胃裡不停地翻湧著,被我硬生生地壓了下去。郭路看不過去,替我喝了一瓶,然後我喝了第三瓶。

還是承受不了這種刺|激的感覺,啤酒瓶從我手裡滑落,我立即起身跑進了洗手間。

難受。

啤酒的度數並不高,但是我的體質一直不太適合喝酒,這會兒趴在馬桶邊上想吐又吐不出來。郭路跟進洗手間,把門關好,蹲下身來拍著我的背。

我難受得淚眼模糊,將手伸進喉嚨口,促進嘔吐,「嘩啦」一下,剛入肚的酒跟食物全部吐了出來。我皺著眉,含糊不清地說:「郭路,你先出去吧……」

我感覺心臟、脾、肺都快要湧上喉嚨了。

我恨不得將自己的內臟全部碾碎,恨不得立即就沒了知覺。

「你幹嗎要逞強呢?不就是一個遊戲嗎?」郭路語氣里有些責怪之意。

我扯著紙巾,擦著嘴,說:「我應該做不到說謊。」

「待會兒你不要再玩了,躺在沙發上好好休息一下,我安頓好他們後,就送你回家。」郭路拿了瓶礦泉水給我漱口。

回到包間後,我一個人坐在沙發角落裡,郭路把他的外套蓋在我身上。我望向亮燈的那邊,林小輪的身影被燈光籠罩著。

我迷迷糊糊地,有些睡意,只隱約聽見眾人起鬨要丁楚楚親林小輪。

我漸漸清醒過來,要丁楚楚親林小輪?

我下意識地望向丁楚楚。

包間里的燈光在丁楚楚身上反射出曖昧的光芒,林小輪側頭望著她,她一隻手托著林小輪的後腦勺,閉著眼,深情款款地迎上林小輪的嘴唇。

「等一下!」我驚呼一聲,連忙從沙發上爬起來,就要往他們身邊奔去。

我的意識還有些模糊,腳踩上了從桌上掉下來的骰子,一滑,頭磕上了桌沿。

郭路和丁楚楚率先往我這裡跑來,一人一邊將我攙扶起來。我的眉角傳來隱約的刺痛感。

「好像撞傷了,有點兒血跡。」丁楚楚的手停在我眉眼上方,又不敢觸摸下去。

我的眼睛裡不停地溢出淚水,有些抱歉地抽泣:「對不起,我好像丟東西了。」

「你丟了什麼?你告訴我們啊,你這麼急急忙忙地起來有多危險,你知不知道?」郭路一邊說著,一邊拾起地上的外套,從外兜里找了一片創口貼,細心地貼在我的傷口處。

我有些泣不成聲,一說話,便引得眼淚崩潰:「我不知道掉在哪裡了,能不能幫我找找?」

郭路將我推到沙發上,柔聲道:「你先坐好,我幫你找。」說完,他開了燈,招呼著大家一起幫我找。

我坐著,兩手覆蓋在膝蓋上,眼淚一顆一顆滴落在手上。

一雙熟悉的休閑鞋映入我的眼帘,我抬起頭,林小輪看著我,眉宇間透露著的氣息似乎快要貫穿我的身體一般。

「你丟什麼了?」他問。

我垂下頭,良久,聲音沙啞地說道:「你。」

是的,我丟了林小輪,幾乎找不回來了。

「樂樂,別鬧了好嗎?我們都已經長大了,都會有自己的生活。」林小輪大概以為自己是普度眾生的救世主,居高臨下地對我說出這番類似教育的話。

我不語,冷漠相待。

郭路和他的朋友就像爬在地上的昆蟲一樣,為我找著那個不存在的東西。

「今天是郭路的生日。」林小輪說,聲音里沒有半點溫度,「你看看他現在在做什麼?」

我的頭垂得更低,我自是有愧疚,卻不是對林小輪。

「樂樂,你讓郭路20歲的時候過了一次難忘的生日,這太像你了,永遠只要求別人來滿足你的願望,滿足你腦海中所想的一切,卻從來不會考慮別人的感受。你想要的,就認為是最好的,卻不知道那到底是不是屬於你的。」

林小輪今天像開了掛似的,有生以來,第一次如此直言不諱地責怪我。

不過,他說的似乎挺有道理的。

「抱歉。」

我站起來,將鬆散下來的圍巾一圈圈圍在脖子上,遮住了半邊臉,一聲不響地離開了「Meet」KTV。

Meet的意思是相遇,但是相遇之前是不相識。

我不知道我走了之後,包間里發生了什麼事情,我已經心如死灰,他們的所有心情、所有看法,都與我毫無關係。

如果硬要我跟郭路之間扯上朋友的關係,那也是在林小輪之上發展出來的,得不嫌多,失不嫌少。

所以,怪我不懂得珍惜,也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