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在船上的開張

正文卷

第173章 在船上的開張

沒時間換制服,直接從口袋裡掏出紅袖套戴上。

擠到甲板下二層,找到形跡可疑的男子,肖正發出示證件,開始盤問。

韓渝很默契地站在一邊,緊盯著男子的反應,防止他暴起。

以前個子矮、身材單薄,打不過人家。

現在個子比以前高,身體比以前壯,並且在所里時天天鍛煉,苦練擒敵本領。上船之後雖然鍛煉少了但幹活兒多了,對付一個青壯年男子應該沒問題。

「叫什麼名字?」

「張大海。」

「哪個張?」

「弓長張。」

盤問是有技巧的,肖特派看似簡單的詢問,已經套出了這個鬼鬼祟祟的旅客有一定文化,至少不是文盲。

韓渝心想又學了一招,靜靜地留意男子細微的表情變化,做好出手的準備。

「老家什麼地方的,有沒有身份證。」

「東山的,沒身份證,我沒去辦。」

「有沒有別的證件,工作證、戶口簿、介紹信都可以。」

「沒有。」

「什麼都沒有?」

「同志,我不知道要帶這些。」

張大海看似鎮定,但能看出他很緊張,身體在下意識往後退,可後面是艙壁,退無可退。

韓渝甚至看出他眼神也不對勁,不敢直視肖特派,反而在偷偷朝外看,像是打算奪路而逃。

他肯定有問題,不知道他身上有沒有帶兇器,一樣不知道他會不會狗急跳牆……

韓渝突然也有些緊張。

肖正發做了那麼多年公安特派員,殺人犯都抓過一個,盤查經驗豐富,不動聲色問:「你做什麼工作的。」

「我是農民,沒工作。」

「去東海做什麼。」

「打工。」

「打什麼工?」

「現在不知道,等到了東海就去找。」張大海偷看了一眼,想想又低聲道:「我能吃苦,什麼活都能幹。」

東海的工作真要是有那麼好找,那麼多知青也不至於回不了城……

韓渝正腹誹著,肖正飛追問道:「以前去過東海嗎?」

「沒有。」

「沒去過怎麼知道東海工作好找的。」

「我有一個朋友在東海,他說東海工作不難找。」

「朋友在東海做什麼?」

「做小生意。」

「做什麼小生意?」

「賣生薑。」

「他叫什麼名字,在哪兒賣生薑?」

「張三柱,我們一個村的,他去東海好多年了,在東海寶山的一個菜場賣生薑。」

「你打算去找他?」

「嗯。」

……

張大海有問必答,看著不太像是在撒謊。

韓渝以為看走眼了,肖正發突然一把抓住張大海的胳膊:「走,跟我們去一趟乘警室。」

「公安同志,我是好人!」

「誰說你是壞人了?我們只是找伱了解下情況,這是你的行李吧?」

「是。」

「鹹魚,幫他拿上行李!」

乘警室很小,老金和小伍正在裡面做筆錄。

肖正飛不想影響老金和小伍的工作,把張大海帶進一層甲板服務員的值班室。

值班室也很小,只能勉強站下三個人。

肖正髮帶上門,呵斥道:「站好,我們要搜下你的身,檢查下你的行李!」

張大海急了,額頭上的青筋凸起,咆哮道:「我又沒殺人放火,也沒偷沒搶,憑什麼搜我的身……」

「嚷嚷什麼,看清楚了,我姓肖,叫肖正發,是這艘客輪的公安員,有權對你進行檢查!」

肖正發亮出證件,隨即一把攥著他肩膀,把他按到艙壁上。

韓渝緩過神,急忙按住他的右肩,開始搜查。

不搜不知道,一搜嚇一跳,他褲兜里居然有一把彈簧刀!

「這是什麼?」

「刀。」

「帶刀做什麼?」

「防身的。」

肖正發責令他蹲下,一邊示意韓渝檢查他的手提包,一邊冷冷地說:「什麼都沒有,像你這樣沒身份證明,沒固定住所,沒正當職業的,到了東海就是盲流,是要被收容遣送的,懂不懂?」

老金聽到這邊的動靜,走出乘警室跑到門口。

張大海見又來了一個警察,不敢再嚷嚷,蹲在牆角里一聲不吭。

包里有一個茶杯,一條毛巾,兩個用油紙包著的燒餅,一小包用紙包著的豬頭肉。

韓渝一樣接著一樣取出來放在桌上,最後從包里取出一個用塑料袋裝的物品。

當著張大海的面打開袋子,赫然發現裡面全是錢!

面額不是一元、兩元的,也不是五元、十元的,居然全是一百的。

張大海見錢被翻出來了,嚇得臉色鐵青,瑟瑟發抖。

肖正發回頭看來一眼,說道:「鹹魚,數數。」

「是。」

一共六沓,其中五沓扎的好好的,扎錢的紙條上有銀行工作人員蓋的小印章。

在偵辦倒匯、套匯案時,韓渝見過更多的錢,不是特別震驚。

老金沒見過這麼多大面額現金,站在門口看得目瞪口呆。

韓渝仔仔細細數了數,抬頭道:「報告肖特派,一共五萬八千四百元。」

「這兒還有三百多呢。」

肖正發看了一眼剛才搜出的錢包,緊盯著張大海問:「這些錢從哪兒來的,有這麼多錢要打什麼工?」

「……」

「說話呀,到底叫什麼名字,老家是東北什麼地方的?」

他是東北人,不是東山人!

韓渝這才意識到肖特派早聽出他口音不對,所以才把他從甲板下面帶這兒來的。

張大海嚇得魂不守舍,依然一聲不吭。

「不說是吧,不說我們就查不出你究竟是誰?」

肖正發冷哼了一聲,拿起彈簧刀,湊到電燈下仔細觀察,隨即舉到鼻子下面嗅了嗅。

「有血腥味兒,捅人了?」

「……」

張大海嚇得渾身篩糠似的顫抖,耷拉著腦袋不敢抬頭。

肖正發把彈簧刀放到一邊,掏出手銬俯身攥著他胳膊,咔嚓一聲麻利地銬上。

韓渝趕緊攥著他的左臂,等肖正發銬上他的左手腕,一起把他架了起來。

「老金,拿個手電筒來。」

「哦,我就去拿。」

老金反應過來,急忙跑去拿來一個手電筒。

肖正發接過手電筒,責令張大海站好,然後打開手電筒仔仔細細檢查張大海的衣裳。

「這是什麼斑,這麼一大塊看著有點像血跡。捅人了吧,捅了幾刀?」

「……」

「不是我說你,捅了人不向公安機關自首也就罷了,手上有那麼多錢居然連衣裳都不換一身,就你這樣的能跑得掉,能逃過法律的制裁嗎?」

肖正發把手電筒交還給老金,把「張大海」再次摁到牆角里,拉開椅子坐到他面前,從口袋掏出香煙,跟拉家常似的盤問起來。

「想不想抽煙,要不要來一根兒?」

「……」

「張大海」舔舔嘴唇,依然一聲不吭。

肖正發點上一根兒,美美的抽兩口,不緩不慢地說:「應該是跑得太急,沒顧上去買身衣裳換吧。其實就算換身衣裳也沒用,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只要犯了事早晚會落網,想跑是跑不掉的。」

「心存僥倖一樣沒用,中國就這麼大,你口音又那麼明顯,等船靠了港我就把你送刑偵隊去,給你拍幾張照片,把你的照片用傳真機發給相關省市的公安機關……」

老金意識到逮了條大魚,不失時機地說:「小夥子,現在態度決定一切,你主動交代不但能爭取寬大處理,也能少吃點苦頭。

如果拒不交代,負隅頑抗,不但要吃苦頭,還要被從重從嚴查處。」

「張大海」面如死灰,已經顫抖得蹲不住了,竟一屁股坐在地上。

韓渝見肖特派使了個眼色,立馬擠出值班室,去乘警室拿來紙筆,準備做筆錄。

「痛痛快快交代,我們省事,你也能睡個好覺,我安排你睡單間。」

肖正發點上支煙,塞到他嘴邊,一屁股坐在桌角上,把椅子讓給韓渝,以便做記錄。

「張大海」舉起被銬著正不斷顫抖的手,夾著煙,一連抽了好幾口。

「這就對了么,其實你心裡很清楚,都已經被我們查獲了心存僥倖是沒用的。」

肖正發抱著雙臂,循循善誘:「東海有收容遣送站,你如果死不開口,我們靠岸之後只能先送你去收容站,一邊教育,一邊勞動,一邊審查,直到查清楚你的底細為止。

況且你犯事的時間應該不長,這麼多錢沒了,當地公安機關肯定很重視,我估計很快就會發通緝令……」

「張大海」的心裡防線徹底崩潰了,如喪考妣地說:「我沒殺人,我不是殺人犯。」

「刀上的血腥味兒怎麼回事,身上的血跡又是怎麼回事?」

「身上是狗血,不是人血!」

「狗血……你殺狗了?」

「遇上條瘋狗,追著我咬,我捅了它幾刀。」

「這些錢呢?」

「偷的。」

「在哪兒偷的?」

「張大海」非常之配合,老老實實交代他真正的名字叫顧海軍,不是東山人,而是東北人。

原來在一家街道辦的企業上班,跟領導關係不好。

他知道廠領導的愛人在一所中學做會計,而且違反規定把收的學雜費存入銀行賺利息。

他的工資本就不高,又總是被廠領導針對,得知廠領導的愛人要把私自存入銀行的幾萬元學雜費取出來入賬,於是心生歹念,晚上摸到廠領導家盜竊。

沒想到廠領導家養了一條狗,得手之後被狗追著咬,逃是逃出來了,但偷錢的事也暴露了……

如果一切屬實,那真只是盜竊。

究竟屬不屬實,並不難查,等船靠岸聯繫他老家的公安局就知道了。

肖正發讓老金先看著,把贓款和彈簧刀拿到乘警室,鎖進保險柜,回頭接過韓渝遞上的筆錄,笑道:「開張了。」

韓渝下意識問:「肖叔,開什麼張。」

「你雖然是來學開船的,但在你們單位,尤其在檔案上,你是來我們海運公安局跟班學習的,今天查獲一個畏罪潛逃的,不是開張是什麼。」

「肖叔,我其實早開張了。」

「我知道,你還被交通部公安局記過三等功,但那只是以前的成績,今天這個是在我們長綉號乘警隊取得的成績。」

「我什麼都沒做,這算什麼成績。」

「是你先發現那小子可疑的,怎麼不算成績?」

肖正發放下筆錄,微笑著拍他胳膊:「你們魚局和濱江港公安局的張局要是知道了,一定會很高興。」

查獲一個不法分子,韓渝充滿成就感,咧嘴笑道:「要不是肖叔你教我,我也發現不了。」

「我教是一回事,你能不能學會是另一回事,能發現剛才那小子可疑,說明你用心學了。」

肖正發微微一笑,接著道:「好好乾、好好學,等將來考到大副的適任資格,到時候完全可以調到我們海運局。」

海運局雖然隸屬於交通部,但海運局一樣在東海。

不管調到海運局的客運公司做大副,還是調到海運公安局做幹警,都是別人想都不敢想的事。

但韓渝從來沒想過調到東海工作,就算林小慧希望他能來東海都不行,不假思索地說:「謝謝肖叔,別說調動很難,就是有機會我也不想調。」

「為什麼?」

「我肯定是要回去的。」

肖正發以為聽錯了,走過去帶上門,回頭問:「鹹魚,你有沒有想過,魚局和張局為什麼要送你來學習?」

韓渝笑道:「他們想讓我學開船。」

「你個傻孩子,他們是在幫你創造機會懂不懂?不管將來開船還是繼續做公安,要是能調過來,都比在濱江有前途!」

「肖叔,其實……其實魚局和張局送我過來也是受人之託。」

「受人之託?」

「嗯,是我們徐所請他們送我來的,我是沿江派出所的民警,所里跟我家差不多,我將來肯定要回白龍港,要回沿江派出所的。」

呆在一個派出所能有什麼前途……

肖正發實在想不明白,很直接地以為他這麼想應該是年紀小,不知道能調到大城市的大單位工作意味著什麼,乾脆換了個話題:

「你昨天說你姐要來看你,她打算順便去靑島旅遊。」

「是的。」

「大概什麼時候來?」

「她本打算這個月底來的,後來覺得四天時間不夠,想跟單位同事多換幾個班,打算下個月過來,到時候可以多玩幾天。」

「行,確定下時間跟我說一聲。」

肖正發笑了笑,補充道:「到時候我幫你跟船長政委打個招呼,也安排你休息兩天,好陪你姐上岸玩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