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一文亂天下

第二部 魍魎紅塵,行世天刀

豹老本身便是妖族,雖然妖族與妖獸之間,還有一線之隔,但是一般情況下也不會去收取妖族或者妖獸靈魄珠這樣的事,此刻所列之數目,卻是以龐大代價從其他地方交易得來。

概因相關岳州神醫的相關信息實在太少,豹老搜羅良久,也只打聽到這位神醫對於靈魄珠頗為中意而已。

何必去沉吟道:「代價倒是夠了,但是否接受豹老的邀約,我們不能做任何保證承諾,就也是負責傳達,關於這點,希望豹老可以體諒。」

豹老始終是妖族,攸關立場,何必去因為前次岳州妖潮之事,豹老出了大力,還有今番提醒之事,都是大恩德,斷斷無法退卻其請託,但何必去卻也不敢幫風印做任何承諾,是以話說在前。

「這一節老夫自然理會得。」

豹老道:「能得大人一言傳達,老夫已經是喜出望外,此事不管成與不成,何大人都是老夫最好的朋友。」

「若是不成,老朽自會將這批寶物退回。」

何必去保證道。

「不過些許物事,在我手中與否又有何宜?」

豹老仰天嘆息:「縱使價值連城,卻不能延緩大限到來一天啊!」

「拜託了。」

一語既盡,豹老離去。

何必去臉色憂慮卻是到了極點,即時安排了一下人,旋即出門而去。

一邊走,靈玉還在口袋裡跳動不已。

等何必去趕到吳鐵軍的帥賬的時候,接訊的八個人,連同吳鐵軍費心語,已然盡數到齊。

只是每一個人的臉上,都不是很好看。

「各位,相信你們已經察覺了一些什麼,我們錯了,犯了大錯啊!」

何必去沉重道:「此時此刻,吾岳州已經成了天下之中心,危如累卵,更甚之前妖潮來襲之刻。」

吳鐵軍面如鐵色,作為始作俑者的他,此刻亦已想通個中關竅,卻是悔之晚矣。

「之前,神醫驟然回歸,眼見岳州罹難,他本濟世為懷之心,同舟共濟之情,勞心動力,不遺餘力的給予許多靈藥,這於神醫乃是誠心善舉,卻被我們因為一己之,一廂情願的糟蹋了,肆意妄為,行差踏錯啊……」

何必去冷電般的眼神在眾人臉上繞了一圈:「我不管你們手上還剩下多少靈藥,也不管你們要如何運用。」

「就只在此宣布一事,神醫不會再予一顆丹藥於岳州軍。因為葯源力已經耗盡,需要長年累月的時間才能累積。」

「換言之,我們現在手上頭的丹藥,已是最後一批,且時效有限,越遲使用,效果越差!」

「再換言之,無任何人何求,來歷如何,丹藥無有,絕無例外!」

「如是,各位!」何必去加重了口氣:「在當初拿到神葯,第一時間趕來分配的時候,在場大家都是分葯到手之人。」

「而我根據名單下發靈藥,基本每一家都有富餘,最少二三十顆,大家心中有數,無謂多說。」

「我要鄭重提醒諸位的是,這些外面來的人找不到神醫,那他們的目標,就會變成我們手裡的,剩下來的……那些葯。」

「這些葯,眼下還是救命靈丹,日後說不定就是惹禍根苗了!」

何必去緩緩說道:「這些靈丹的效用,大家同樣心中有數,以後要如何應對,各位自行把握,我不再贅言。」

何必去匆匆說完後,徑自宣布:「散會!暗衛和彩虹天衣所屬的都回去吧。」

十來人臉色沉重,心事重重的行禮,急疾而去。

「大人!」

吳鐵軍道:「事態嚴重竟至如斯?」

「或者比你想像的還要嚴重。」何必去仰天嘆息:「嚴重得多!」

吳鐵軍不禁為之默然。

「你身邊親衛力量不夠!他們手上有葯的,都難免成為眾矢之的,你這始作俑者,只會更加引人注目!」

何必去道:「除了想辦法加強護衛力量之外,解決根本才是關竅,你手頭上的靈藥數目,實在太多了,需要拿點出來轉移視線。但具體如何拿?怎麼拿?用什麼辦法拿?以及給誰拿?這都是你需要考慮的事情。」

「我現在能做的只是提醒你。」

「你現在是岳州軍與神醫之間僅有的聯繫渠道,至少就當前而言,不可取代,這是你的優勢,卻也是致死的劣勢。」

「安全問題,自有無數人盯著你,短時間內不成問題。唯有後續關聯……卻必須要自己解決掉。」

吳鐵軍撓著頭:「這個……」

「你現在要做的,就是你現在一顆丹藥也沒有的那種樣子。」

何必去道:「除了要做到讓人相信,最好連你自己也相信。」

吳鐵軍目瞪口呆:這也太難了吧,這怎麼可能做到!?

先不說誰能相信我身上沒有,我又要怎麼做到明知道自己身上有大把,卻還要篤信自己一顆也沒有了?!

這……開玩笑嗎?

「大帥,緊急軍情!」

外面探馬飛奔。

「什麼事?」

「燕國那邊,飛翼黑羽的白一文,寫了一篇文章,通傳天下。」

「文章?什麼文章?拿來我看!」

吳鐵軍將那文章鋪在桌面上,何必去也湊了過來一觀。

這篇文章,寫的不文不白,看得兩人頭大如斗。

「嘗聞有神醫者,起沉痾,療絕症,斷生死,逆陰陽,有濟世救人之心,普救含靈之願。

本以為世上無此人,不過是世人口口相傳,心中美好願景而已。

然,今日得知,我錯矣。

此等起死回生的神醫,當真存在,而且,就在人間。

日前,嘗聞秦國岳州蛇患,吾大燕紫帝大人無懼生死援救之,皆為我人族利益也。面對萬蛇屠城之苦,誰能忍心袖手?

紫帝大人於危難之際出手,力戰蛇皇,纏鬥蛇族上位,彰顯人族頂峰風采,繼寫雲頂強者傳奇,終於救下岳州。

奈何人力有時窮,紫帝於此役身負重創,唯大人重傷之餘,僅淡淡一笑,便即飄然離去。

是役,紫帝大人為人族捨身之宏偉心胸,可見一斑,不負人族頂峰盛名。

然,吾要說的卻並非紫帝大人,而是另有其人。

此人,才是今日文章之主題,亦是白某為之擊節讚歎,恨不得五體投地跪拜之人。

神醫!

在岳州罹難,一片廢墟……

神醫乍現塵寰,遍灑靈丹,濟世救人,普度眾生。

……此丹,有病治病,無病強身,斷骨可續,殘疾可抹,武者傷患藥到病除,常人絕症不在話下;高深武者傷損本源之傷勢,亦能療復之。

無論任何傷病,只需一息尚存,便可妙手回春,起死回生。

真正的起沉痾,療絕症,生死人,肉白骨!

嘗聞岳州此刻,已然重歸安寧。

一文驚聞此事,披衣而起,夜不能寐,深深為我人類出此大賢,而驕傲自豪!

我人族何其有幸!

雖國度不同,然同為人族,便是由衷驕傲。

當初,多少前輩為了人族能有立足之地,重傷損了本源,以至於英雄年邁只能眼看老去無能為力的時代,從此一去不復返。

如今,竟然有了能療複本源的神醫在!

豈非我人族之大慶也?

當一醉之以賀。

安平在世,岳州在秦,神醫之事,無須爭辯,一眼自明。

幸甚!幸甚!」

這篇文章,看了一半,何必去和吳鐵軍就不差先後的罵了起來。

「放屁放屁!全然的放屁!臭不可聞!」

「這紫帝哪有這般好,分明是暗藏禍心,那天若不是……虧燕人居然將紫帝如此吹捧,簡直是恬不知恥,臭不要臉!」

看到後來,卻又不做聲了。

通篇就是讚揚了兩個人,大燕紫帝,與岳州神醫。

之所以用這種非常刻意的半文不白文章寫就,就是讓天下人,不管你識不識字,全都能看得懂。

看不懂也能聽得懂!

如此,白一文的目的就達到了,達成了!

更深層的目的不言而喻,他就是要讓全天下的傷患絕症、位高權重者,去岳州,全都去岳州!

無論如何,這位神醫如果真的存在,那也要屬於安平大陸,且只能屬於安平大陸。

甚至可以人族與妖族共享,卻絕不能只屬於秦國!

以既定事實為鎮,倒要看看你這位醫者父母心的神醫怎麼辦。

能怎麼辦!

更要看看你這位這麼會躲藏,大燕飛翼堂加上大燕大齊所有探子,合計上千萬人口愣是找不到下落的神醫,這次還要怎麼藏!

那麼多人,你得罪的起么!?

何必去與吳鐵軍相互看了一眼。

這個白一文的意思,很明白很淺顯。而且,他有什麼圖謀,就直接擺上來,昭告天下。

是的,就是陽謀,紅果果的陽謀。

但絕大多數的情況下,陽謀一旦出現,就是定局,遠比陰謀難對付得多。

「這個白一文,這是想要藉此將風郎中逼得無處藏身,只能露面,否則,就是得罪了所有高手,天下權貴。」何必去淡淡道。

「只可惜他註定是要失望了。」吳鐵軍冷冷道。

「未必,白一文籌謀此局,以大燕為起點做舉世宣傳,更將大燕紫帝這個人族頂峰作為類比之人,將岳州打造成漩渦中心的意圖已然成型。試想,那些身患絕症,沒幾年好活,或者武道走到自己的盡頭的那些人,豈會不抓一抓這根天降的救命稻草,來此碰碰運氣。岳州的人口,會劇增已成定局。」

「而這樣的混亂,註定無可避免。」

吳鐵軍道:「大量人口湧入,其中也會有不少人才啊!」

何必去嘆口氣:「那些人才……都是窮途末路的人才,你能說服哪個?」

「不得不說。這個叫白一文的小子,還真是陰啊!」

何必去和吳鐵軍都升起來同樣的一種想法。

白一文。

以文而亂天下。

一文而亂天下。

還真是不愧了這個名字。

……

攜天下之勢,壓神醫出手!

這就是陽謀。

而這一局,大勢已立,不得不受,不得不接!

「接下來,若然風郎中仍舊不出手,避而不見,他們的下一步必然是點出來你正是和風神醫單線聯繫的關鍵之人,從而通過你,進而將壓力轉嫁到秦國的身上!」

「如果仍舊沒用,那些人找不到風郎中,求治無望,難免會拿我們秦國出氣,將死之人,前行無路之人,他們聯合起來的反噬,便是秦國,也未必承受得起。」

何必去神色複雜:「這個白一文,一出手就是亡命死局,端的陰狠至極。」

「說起來這個白一文跟咱們也是老對手了,燕國在其他的六國內,純以軍力計算,幾乎是最弱的。但這麼長時間里,與我們相持下來始終不落下風,或者說落在下風仍舊支持得住,就是因為對方的手段太多了,防不勝防。」

「這根本就是道德綁架!」

吳鐵軍怒道:「燕人一直以來,搞這一手熟練得很,也是討厭得很!」

「用的出來,便是手段,能拿捏得了對方,更是好手段。」

「你將此事跟風郎中詳細說明一下,還有,將豹老的求診信息也傳遞過去,再之後,你就不要再跟風郎中聯繫了,從咱們這邊主動掐斷聯絡,更便於風郎中隱蔽自身信息。」

「至於別的事情,暫且旁觀。」

「看看這風波,究竟能到哪一步吧。」

……

風印並沒有如常人猜測那樣閉門不出,反而是在城中來迴轉悠,滿城大樹,盡都被他寵……點了個遍。

雨露均沾。

凡是為了岳州創傷累累的大樹們,都沒有落空。

一路溜達下來,溜達到了丁大員外的大院子外面,只見此地的建築正在改建,所有對外的門市和哪怕不對外,隔著牆的房子,統統都改成了面向大街的朝向。

丁小千丁大員外在岳州這地界的身家家產,那可不是一般二般的豐厚。

包括城中許多明面上並不在他名下的宅院,盡都拿出來改造,頗有幾分孤注一擲的氣魄。

風印仔細打量改建格調,幾乎一看就明白,這改的分明就是客棧啊,而且還是趨向高級客棧的款!

這位丁大員外,將自己名下的宅院,全部改建成了客棧,那可是上百家客棧,比連鎖還連鎖!

只是他自己的那個大院子,周邊院牆打開幾個,搞幾個房間改造一下,就是無數的客棧。

「有魄力啊。」

風印不禁嘆為觀止:「有遠見啊!有頭腦啊。」

此刻他是真心感覺,不偷天這傢伙有這樣的頭腦,不去經商反而做小偷,實在是辜負了天賦。

說不定他經商比他做神偷,賺的還多還快!

岳州城乃是秦國邊陲小城,商賈往來極少,在這建客棧,實在算不上好選擇,還要建好幾十上百家客棧,還都是高級客棧,這手筆,又豈止是一個大字可以簡單形容的。

但若是風印所預見的日後態勢,卻又不得不承認,這位大財主之敏銳果決程度,端的是天下一絕。

此刻的丁大財主,正在書房中潛心參悟仙人師父留給自己的口訣。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

雖然不過寥寥幾句,但丁大財主越琢磨越感覺這短短的幾句話,幾個字裡面,浩瀚無邊,氣象萬千,微言大義。

雖然迄今為止,半點有用的東西都沒有參悟出來,連些微的頭緒都欠奉,但意境的莫名牽引,令到桎梏許久的修為瓶頸,有了隱約鬆動的痕迹。

這倒應了那句,東方不亮西方亮!

這麼多年的天級二品,遲遲沒有突破的跡象,沒想到今天居然有了!

丁小千喜出望外之餘,更對這幾句的內蘊真意信心劇增,於是趕緊潛心修鍊,可反而沒有更多的體悟感覺,他倒也明白這是個人素養修為認知的差別,但心下煩悶難免。

正在此時,心有所感。

心下一驚之餘,一股熟悉感應復甦,他警醒之下,快步而出。

果不其然,一眼就看到對面工地邊,正有一個白衣年輕人負手而立。

仙師!

雖然與記憶中絕不相同,但丁猴卻是無論如何都不會認錯的!

丁猴大喜!

知道此人怪癖,丁猴趕緊招手過來管家:「這邊工地休息休息,給大家上些茶水,吃飽了再幹活。」

「是,老爺。」

眾工人依言停工,風印也順理成章的跟著工匠們坐下,卻見丁猴過來,威嚴的道:「你來,我問你點事情。」

風印隨之而去。

這點變故前後,幾個工匠就只感覺身邊似乎曾經有一人,令人如沐春風,幹活幹得分外得心應手。

但是具體是誰,卻怎麼也想不起了。

難道是東家派來的監工,可我為什麼會感到得心應手?

「仙師在上,受弟子一拜。」進入書房,威嚴的丁大員外二話不說徑自跪倒塵埃。

「難得你能認得出我。」風印道:「起來吧,等該你入門的時候,你自然也就入門了,無需刻意試探,只此一次,下不為例。」

說罷調轉身形,對他磕頭置若罔聞,視而不見。

丁猴一點小心思被洞悉,失落的嘆口氣,只好爬起來。

「仙師,弟子有一事不解。」

「什麼?」

「仙師所授的那幾句法門,微言大義,玄妙無比,弟子每日參悟,始終難有領悟,日前意外察覺修為瓶頸鬆動,但再仔細查看時,卻又沒了。」

將發生的事情細細的說了一遍,不偷天這點小鬱悶可是心氣難平良久。

分明鬆動了,咋就沒感覺呢?

「我當日所道的那幾句箴言,並非專為傳授你修行法門,然雖只寥寥數語,卻可稱之為大道總綱領。以你淺薄修為根基,妄圖參悟,直若水中撈月,霧裡尋花,全無用處。」

嗯,往日都是別人對自己說修為淺薄,今天也有說別人的一刻,這感覺,爽啊!

風印頓了一頓,又自淡淡道:「然而大道箴言,自由玄妙,時時勤誦,妙韻自生,你只需要平穩心神,風波不動,功法自然運轉,自然而然就可以晉一品,若然苛求太甚,著落痕迹,反而失之下乘。」

不偷天心中一震,道:「是,是。」

回想起來,彼時情形果然正是如此,自己只管念誦再三,瓶頸鬆動了,欣喜之下放棄了參悟轉而沖關,卻又沒感覺了,這豈不就是再明顯不過的刻意為之嘛!

若是自己只是單純的念誦,玄之又玄的玄奇之感,時刻涌動……

「須知大道無形,天道無意,守得雲開,自然看得月明。」

風印負手道。

「謝仙師教誨。」

「那現在,岳州現在的局勢,自從您回來後應該也有所察覺,不知您下一步有什麼打算,弟子也好配合,弟子雖然修為淺薄,但在岳州這個地界,無任人力財力物力,都可效勞一二」

丁猴問道。

對於風印的身份,迄今為止,反而是不偷天這個最大的背黑鍋的知道的相對更全面一點。

比徐家兄弟,吳鐵軍,何必去都要更清楚。

比如何必去知道……不知道……

比如吳鐵軍知道……不知道……

比如……

對吧?

這也可算是一個奇葩現象了。

事實上,丁猴自從回到岳州後,看到殘破景象,自然就即刻投入救災。

然後想想風印,感覺風印也絕不會袖手旁觀,這樣的岳州,反而會更加的產生羈絆。

而不偷天縱橫江湖多年,深深知道一點:『凡是風雲人物身邊,皆為大陸中心風暴點所在。有大機遇,也有大危機。』

這句話,他早已經銘記了不知道多少年,當真是鐫刻到了心底,時刻不曾或忘。

但是,始終無法確定誰是風雲人物也自真實。

但現在他知道了,確定了。

風郎中便是。

你看他到岳州,岳州成為中心,去了集訓,梧桐山那邊直接被楚國封了倆月多。一路往回走,跟董笑顏又成了中心點……

現在回到了岳州,岳州必然與前不同,成為風雲際會之地。

所以丁猴才會趁著這次岳州大建設,將自己所有產業,全部都改建成了客棧和飯店,且很順利的完成了轉型,不管接下來如何演變,我肯定是不虧的。

天下人齊聚岳州,難道都扎帳篷么?

「下一步打算嘛……沒什麼打算。」

不偷天頓時愣住:「沒打算?這……這目前局勢……事關天下蒼生,大義之名啊。」

這可是完全可以壓死一個人的大義之名,怎麼這位仙師竟然沒啥表示的感覺?

風印負手,在不偷天書房裡踱步參觀,很是隨意。

淡淡道:「這天下蒼生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