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7章 0902【斯里蘭卡和南印度】
詹碑外港。
胡銓跟隨翻譯四處溜達，連續探聽了好幾天，回到船艙開始做記錄：
「自廣州啟航，經安南、占城，順風旬月可抵三佛齊之國……」
「此國有新舊兩京，新京曰詹碑，舊京曰巴林邦，皆距海岸二百里（直線距離百里）。兩京有大河直通海港，萬國商賈輻湊於二地，河海船舶俱來往不絕……」
「李姓（阿里）、蒲姓（阿卜）、馬姓（默罕默德）商賈，皆信奉大食教之人。此輩祖上多來自大食，定居三佛齊已愈百年……」
「以浮屠、羅陀、闍者、羅摩、新哥等為名者，多為佛教徒與婆羅門教徒。此類多有豪強貴族，封地一方，如周時方伯諸侯……
胡銓把能打聽到的都記錄一通，包括政治、軍事、風俗、商品、農作物等等。
他拿著這些前往牽星室，這裡供著包括媽祖在內的好幾位海神。
胡銓問道：「經緯度可算出來了？」
一個叫李南衡的天文官說：「巴林邦之外港，西經7.6度，南緯2.1度。占碑之外港，西經8.8度，南緯1度。兩地12月氣溫皆30度左右，晝夜溫差不大。據商賈所言，這裡沒有冬夏之別。」
胡銓拿著本子快速記下，寫完說道：「多謝。」
如今的本初子午線穿過洛陽，因此占碑和巨港屬於西經某某度。
胡銓點了幾炷香，端端正正拜海神，一通閑聊之後便離開。
他們這個使節團，出使各國還在其次，這回是來沿途探路的，還要畫一份詳細航海圖出來。
不僅要標註經緯度，航海圖也非塗鴉模式，而是畫出無數張精確地圖！
包括正在製作的大明地圖，也要每隔一段距離，用經緯度來輔助進行地圖作業。
「吹號，啟航！」
大明艦船緩緩離港，並未遭到任何襲擊。
總醫官嚴秀清找到程瑀：「程總督，有兩個本地醫士，願意跟著我們走。還採購了許多本地藥材，用於防治各類疾病，但暫時不知其藥效如何。有兩種防蚊藥物可直接使用，一種是擦在皮膚上的汁液，一種是用於煙熏的乾草。」
「疾病防治你負責，我不插手。」程瑀說道。
程瑀對外的身份是正使，對內的身份卻是探海總督。
大明國書已在詹碑外港遞交，三佛齊國王回了一封國書。國書來往都用內河船隻，一天半時間就能往返一次。
遞送國書的時候，還跟去一個繪圖員，畫出河流兩岸的簡易地形圖。
甚至還畫出了三佛齊王城地圖，但並不十分精確，只遠遠觀察畫了一個大概。
三佛齊跟中國的外交關係，在唐宋兩代都非常和睦。
原因很簡單，彼此擁有共同利益，卻又沒有什麼衝突矛盾。
三佛齊到兩宋朝貢的次數，僅次於占城和安南。
大明開國之後，三佛齊也很快就派使者請封，毫無心理負擔的做了大明屬國。
一方面，三佛齊非常霸道貪婪。各國商船如果不入其港，動輒殺人越貨全部屠光。
另一方面，三佛齊商賈又很會來事兒。他們不僅賄賂中國官吏，甚至還刻意結交中國商賈。有時候三佛齊船隊偏航失期，乾脆把部分貨物送給閩粵的官府或富商。
大明官方船隊此次出海，打破了這種長期以來的和諧。
如果今後再來一次，恐怕三佛齊真要動武，因為損害了他們的利益。
核心利益！
三佛齊對國內百姓只征商稅，人口稅、農業稅啥都不要。
說白了就是靠壟斷海貿立國，大明若是繼續這樣搞，三佛齊君臣不翻臉才怪。
大明船隊順利穿過馬六甲海峽，三佛齊的政變還在醞釀中。
二王子和財政官早就想造反了，大明船隊不過是他們政變的契機和借口。
……
離開馬六甲海峽，大明船隊繼續航行，並且沿途發放國書收小弟。
有的國家，首都距離海岸太遠，大明船隊沒那麼多時間耽擱。於是把國書發給沿海官員，等返航的時候再來收回覆國書。
從蒲甘（緬甸）到朱羅（南印度），沿途一共有四個小國。
抵達朱羅王朝時，大明使節團受到熱情接待。
這個國家二王並存，老國王在兩年前宣布退位，病榻纏身的做著太上皇。
在老國王的治理下，朱羅王朝失去南印度霸權，被後遮婁其王朝給一頓胖揍。而在老國王的父親統治期間，斯里蘭卡和孟加拉相繼獨立。
很明顯的國勢日漸衰落，而他們一百年前甚至打到了爪哇島！
剛剛繼位兩年的新國王非常年輕，叫做俱盧同伽·朱羅二世。
聽說有中國官方船隊到來，這傢伙騎馬坐船奔波數日，竟然親自跑來海港與明使見面。
程瑀手持節杖作揖：「大明使節程瑀，拜見住輦國王！」
俱盧同伽跳下馬來，回以禮儀說：「我聽國內商賈所言，東方崛起了一個大明國，而且變得比以前更加富庶。大明皇帝跟我一樣，都是年輕偉大的國王。他打敗了北方的野蠻人，我肯定也能打敗北方的遮婁其人！」
南印度商賈一直在幫忙翻譯。
程瑀說道：「祝閣下旗開得勝。這是我大明皇帝的國書。」
俱盧同伽說道：「我會給他回信的，等你們返航的時候，我會派遣使者前去大明國。今後他是東方的皇帝，我是中央的皇帝，塞爾柱蘇丹是西方的皇帝。我們三位君王，加在一起就是統治全世界！」
印度商賈如實翻譯，這麼牛逼轟轟的言辭，把在場的大明使節團成員給逗笑了。
俱盧同伽見眾人都在笑，於是也哈哈大笑：「對了，多謝你們保護我國商船，不受那些該死的三佛齊人盤剝。」
此時的朱羅王朝，在陸地被後遮婁其暴打，在海上被悉蘭池（斯里蘭卡）壓制，海陸霸權已然相繼喪失。
但南印度商人特別會吹牛逼，自稱他們的國家無比強大。
這跟阿拉伯商人提供的信息對不上，程瑀現在想旁敲側擊的確認一下。
程瑀說道：「我聽人說，貴國曾經攻破三佛齊首都，還殺死了三佛齊的國王。」
俱盧同伽拍胸脯自豪道：「那是我偉大祖先的功績。」
「三佛齊現在攔截船舶，貴國什麼時候再去教訓他們呢？」程瑀問道。
俱盧同伽的表情有些尷尬，很快用笑容掩飾道：「在教訓三佛齊之前，我必須先懲罰島上的野蠻人！你們也要小心，那些野蠻人都是海盜。不入他們港口的商船，會被野蠻人洗劫，他們偷了我國的造船和海戰技術。」
這傢伙嘴裡的野蠻人，就是斯里蘭卡島民。
目前叫做悉蘭池國，也可以翻譯為錫蘭。
他們脫離朱羅王朝獨立已經65年，但目前已處於半分裂狀態。該島東北部的一個領主，正在快速崛起當中，並且能夠號令諸侯左右朝政。
那個領主就是靠海貿發家，經常扮演海盜四處洗劫，甚至偶爾還跑去孟加拉、緬甸搶劫。
程瑀帶著船隊在朱羅港口補給貿易，還拿出一匹天鵝絨作為國禮。
俱盧同伽對天鵝絨非常喜歡，回贈以大量黃金。同時約定，等大明船隊返航，他就派遣使者跟隨出訪大明。
然後，大明使節團的主要成員，每人獲贈一個女奴。
可惜沒有白人女子，那些女奴都是膚色較黑的低種姓南印度土著。
雖無姿色，卻很聽話。
面見主人時都是趴伏在地，把程瑀整得怪不好意思。
數日之後，大明船隊前往斯里蘭卡遞交國書，並測量該海港的經緯度和氣溫。
此時此刻，印度商船已不再跟隨，只剩二十多條中國、塞爾柱商船。
「這悉蘭池國也不熱嘛，難道是春天的原因？」虞允文嘀咕道。
胡銓說：「可以多打聽一下。」
虞允文看著岸上星羅棋布的佛塔佛寺，不禁感慨：「印度不信佛，錫蘭卻是信佛，唐三藏若知恐會失望透頂。」
胡銓用望遠鏡仔細觀察片刻，搖頭說：「佛寺太多了，這小小一個海港，港內港外竟有二三十座佛寺。此國對和尚而言是樂土，對百姓而言恐為地獄，此國必不能興盛也。」
「這樣最好。」虞允文笑道。
「咚咚咚咚咚！」
「轟！」
海上的大明巡邏快艦，突然之間鼓聲大作，甚至大老遠發了一炮示警。
英宣連忙大喊：「揮旗，全體艦船編為戰列線！」
北方海面，兩三百艘艦船乘風而來，甚至還有一百料的超小型划槳船。
那是錫蘭國的羅闍羅多領主，以及他的諸侯盟友的船隊。
這傢伙即將再度統一斯里蘭卡，並且進行一系列改革，逐漸組建起強大海軍，最終甚至可以控制馬六甲海峽和印度洋！
「文職官吏，全部進船艙，不要留在甲板上！」
「陸軍馬步軍，留在港口保護官吏和商賈。」
「能打仗的商船，跟隨戰艦前進，注意觀察旗令。」
「……」
就在海戰即將爆發的時候，有七八千斯里蘭卡陸軍，正從其首都波隆拉努沃方向殺來。
這些傢伙的膽子是真大，明擺著實力強悍的大明船隊也敢來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