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1章 0886【花開洛陽】
劉延年進京之時，正是陽春三月。
都還沒下船，就已見識到洛陽風物。
不論達官貴人，還是販夫走卒，個個頭上皆簪牡丹花。
整個洛陽，是一片花的海洋。
劉延年還是第一次到洛陽，被這番盛景所吸引，忍不住也想買花簪首。
「賣花咯，賣花咯！」
人群中有個富商笑道：「賢侄你盡想些美事，俺開價五十貫他都不賣。」
朱銘卻不知道，有人跑來京城碰瓷。
「一百五十貫。」
大的十四五歲，小的十一二歲，身上衣服都比較廉價，一看就是平民家的孩子。
多倍體牡丹的成功率極低，成活率也低，養著養著就死了，而且很難嫁接和種植。
只因朱國祥親自給牡丹賜名，這株最高出價五十貫的牡丹，當即就有人呼喊道：「俺出八十貫！」
其中一人問道：「你這整株怎賣的？」
而剛才獻花的地方，已經瘋狂起來。
名字是朱銘取的，同一株牡丹，開白色和藍色兩種花，估計種子就屬於雜交品種。
忽地，有幾個富家子騎馬奔來，沿途大喊道：「誰有異品？誰有異品？」
劉延年又問：「可是六部哪位員外郎？」
此時此刻，劉延年站在皇宮東城外，看著前方那面登聞大鼓。
商賈之家？
那人很快買一朵牡丹簪上，劉延年也掏錢買了一朵十文的。
劉延年繼續溜達，到處都是花花花花花……
那富家子開價道：「三十貫！」
獻花者猛地跪下：「草民范大中，有異品牡丹獻給太上皇！」
劉延年當場無語，擠這麼多人，居然是來買花的。
朱國祥又把獻花的父子叫來：「我雖喜歡牡丹，但不願奪人之美……你不要說話。我若收了你的花，有人獻寶又該不該收？此例一開，地方官員爭相進貢，豈不成了昏君的花石綱？賜一個花名足矣。」
劉延年好奇走過去，詢問擠在人群外圍的：「這是哪家府邸？」
被侍衛隔開的百姓，靠得較近的幾人聽到，立即高聲讚歎太上皇賜名。
但院門只開了一丁點，有家僕探出腦袋喊道：「莫聽歹人造謠，俺家不賣魏花！」
漸漸的，麥子和桑樹也沒了，變成寺廟的後花園。
多倍體牡丹的花期更晚更長，那株陰陽臉到現在還沒開花呢。
「這裡，這裡！」圍觀人群回應。
他正在看魏良臣發來的丈田報告，對於清丈田畝的進度極為滿意。
「一百八十貫，這價錢已經很高了。」
獻花屬於洛陽傳統，發現異品之後，底層平民會賣給富戶。
李清照笑道：「相比魏紫姚黃還是差了許多，品相倒是跟那左花（千葉紫的一種）類似。」
艮岳就栽培了許多名貴牡丹，朱國祥甚至幫宋徽宗搞過嫁接。還用秋水仙鹼誘導多倍體變異，想整出一株異品牡丹討好宋徽宗。
朱國祥隔三差五要去城外試驗田，身邊帶著的侍衛並不多。
那人笑道：「是做生意的楊員外。」
獻花者不僅能獲得皇帝、宰相的金錢回饋，手裡剩下那本也將成為下金蛋的母雞。
劉延年不僅感嘆：「真是聖明仁君啊。有此聖君，社稷萬民之福也。」
侍衛連忙呼來同伴，二人小心翼翼抬走，回到馬車旁邊說：「陛下，有百姓獻上牡丹異品。」
船剛靠岸，就有幾個少男少女，提著花籃往前面擠。
嗯……好太上皇啊！
太上皇會從這裡路過？
劉延年的關注點明顯不同，他認為太上皇是仁君，也想在這裡攔著勸諫。
父子倆抬著異品牡丹，樂滋滋朝家裡走。
「你這外鄉人曉得什麼？」那人鄙視道。
仔細欣賞片刻，朱國祥點頭贊道：「葉片繁多，色如鵝黃，便叫做千葉鵝黃吧。」
「太上皇賜名的異品，你一百八十貫就想買？俺出兩百貫！」
那可是宋初，物價還不貴！
後來園子獻給皇室，皇室又賜給寺廟。僧人把牡丹植株全賣了，花圃開墾為耕地，改種麥子和桑樹。
「魏花」是洛陽牡丹當中的花王，當年魏家還沒衰敗的時候，想入園賞花必須買門票。
比如「首案紅」這個品種，鬼知道是怎麼出現的。極有可能是誤打誤撞雜交而成，莫名其妙就成了一種能夠繁殖的三倍體牡丹。
心中還默默加一句：咋就退位了呢？
不僅劉延年在讚歎，現場百姓也在讚歎。
獻花者連忙跪地謝恩：「多謝太上皇陛下賜花名！」
擁花者說道：「不賣。若要賣花，俺就去花市了，怎來這朱雀大街？」
不對，不能向太上皇進諫！
現在是皇帝執掌大明，自己跑去勸諫太上皇，恐怕會真箇惹惱了皇帝。
擁花者說道：「俺在這裡等著獻給太上皇。」
行至一處街道，卻見旁邊的巷子里，居然擠著一大群人，甚至還停靠著幾輛馬車。
可惜，多倍體牡丹的成功率太低。
想要嫁接也可以。
如今，寺廟也被朝廷取締，改建為住宅和店鋪。
獻花的父子卻洋洋得意，笑著說：「這株異品，太上皇賜名千葉鵝黃。俺是不會賣的，嫁接倒是可以。再過幾個月，到了適合嫁接的月份，伱們拿著錢財來尋俺便是。俺怕傷了母本，一年只嫁出一枝，誰出價高就嫁給誰！」
異品牡丹植株挺大，獻花者跟兒子抬著走，身後眾人緊緊跟隨。
有太上皇賜名，這株異品牡丹必定身價倍增。
而且主人還不賣。
安小妹說：「魏紫和姚黃再好，也不如皇宮裡那株陰陽臉。」
此刻侍衛們如臨大敵，分出一人過來質問：「你們在此扎堆聚集，阻攔太上皇車駕是何用意？」
如果想把這種多倍體異品，從單一植株變成一個品種……很難！
幾百年後，用現代科技都無法保證。
如果成功了，那屬於運氣爆棚。
他們高舉著花籃，朝正在下船的旅客叫賣。
他沒有官身，不敲登聞鼓怎麼勸諫天子？
劉延年聽完那人的講述，連連搖頭道：「牡丹不可食，怎能如此靡費錢財？」
事到臨頭，劉延年害怕了。
「楊員外家。」那人回答。
此刻聽太上皇說，害怕花石綱而拒絕收下牡丹，老百姓下意識的就想起宋徽宗。
太上皇車駕繼續前行，漸漸駛入皇城之中。
一張門票十多文錢，魏家每天能收十幾貫。
「……」
劉延年是自願給人當槍使，並非他真就那樣傻。
「太上皇進城了！太上皇進城了！」
朱銘卻忙得一批，春季政務極多。
今天回皇宮，直接帶著老婆們伺候牡丹去了。
難道是哪位大臣的府邸？
皇宮裡也有一本異品牡丹，是朱國祥用秋水仙鹼搞出來的。
「姚黃」要便宜些，剛開始也是一百石米，現在嫁接一次只需二十石。
「五文！」
「門開了！門開了！」
「魏花」雖已散入百姓家，但數量極為稀少，根本沒人願意拿出來賣。
「我這種三文。」
「我還有十文的，名貴得很。」
名氣稍次的「姚黃」，倒是比較容易買到，一支花大約值錢兩三百文。這是因為漸漸傳開了，以前稀少的時候，一支「姚黃」價值千文錢。
此言一出，想買花的人立即放棄。
他帶著僕人，選定一間客棧住下，然後就在洛陽城裡瞎溜達。
這些人開始大喊大叫。
朱國祥純粹當成調劑品打發時間，用0.5%到1%濃度的秋水仙鹼，反覆誘導實驗了近十年。目前成活的也就那麼幾株，真正的極品只有一株「陰陽臉」。
嫁接一次「魏花」，不管是否成功，一百石米就沒了——嫁接費！
來到大明遷都之後才改名的朱雀大街，只見有父子擁著一株異品牡丹，站在街邊被無數百姓團團圍住。
但只要稍微不愁吃穿的，就會盡量培育出副本。然後，把其中一本獻給皇帝或宰相，這種異品頓時變得身價百倍。
那場面，就好像釣魚佬扛著大魚遊街，一群釣友馬屁如潮狂吹其釣技。
朱國祥現在生活愜意，整天陪老婆孩子玩耍，時不時出城搞一搞農業研究。
「就是名字太……唉，皇帝取的名字。」李清照不禁感慨。
車駕從城外徐徐而來，圍觀人群自發散開，讓出一條道供獻花者走出。
「好名字！」
「多少錢一枝？」劉延年旁邊一人問道。
他想要沽名釣譽，卻又不敢敲登聞鼓。
牡丹花王「魏花」，當初就是一個樵夫獻給宰相的。
「讓一讓，勞煩讓一讓！」
許多洛陽市民一直跟著，不斷對這株異品發出讚歎。
兩相比較，眼前這位才是好皇帝啊。
朱國祥是懂牡丹的，這源於當年的艮岳。
宋徽宗當年為了修繕洛陽皇宮，也曾下令徵發花石綱。洛陽本地百姓，很多都被抓去服役，周邊鄉村的牛都被殺完了——取牛骨磨粉熬制灰漿。
幾個富家子擠進人群中，仔細觀賞之後驚嘆連連。
不過沒啥副本可言，是宰相獲此野生異品之後，親手把「魏花」培育成一個品種。
「……」
「那株異品確實不俗。」接近皇城，馬車裡坐著的沈有容說。
「一百貫，你快賣給我！」
在登聞鼓前走來走去，猶豫徘徊許多，劉延年還是選擇默默離開。
或許，明天就有勇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