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8章 0833【逃到蒙古就沒事兒？】
觀察到戰場異變，李彥仙派來的援軍，沒有再去佔領糧倉。
而是一分為二，一部分貼著空營向北，去攔截那些女真逃兵。一部分徑直向西，殺往完顏宗翰的後背。
完顏宗翰腹背受敵，兩側還有草原騎兵繞來。
他沒有立即進攻，拿出望遠鏡仔細觀察。
突然，他看來後方趕來的明軍，有許多在肩後露出火槍管。
完顏宗翰彷彿找到了臨死前的目標，他舉起長槍說：「南賊的火銃兵沒有車陣，隨我衝過去全部殲滅！」
僅剩的三百多女真騎兵，朝著大明援軍的方向衝鋒。
這股援軍的統帥是邵隆，他命令全軍下馬列陣。同時又朝岳飛揮舞信號旗，讓岳飛不用過來幫忙，趕緊帶著騎兵去追擊逃敵。
幾個騎將其實不想走，他們都想斬俘完顏宗翰立功。
完顏宗翰在衝鋒當中，只能看到眼前這一面。他見前方長槍如林，旁邊又無敵騎保護，於是提前下達軍令。
這些騎馬步兵，根本不會馬戰。
等到完顏宗翰回過神，發現麾下親兵已死傷殆盡，明軍甚至散去陣型開始清查戰場。
另外兩個長槍手，連忙挺槍刺來，繼而是火銃和弓弩陸續射擊。
一聲悶響，這長槍手的右臂被砸斷。
一連串子彈和弓弩射出，突合速麾下部隊倒斃近百人。他這支部隊本來就是臨時整編的，兵源構成五花八門，當即就被打得四散逃跑。
他們貼著空營而過，堵在一些逃敵前方，齊刷刷下馬進行攔截。
他只能帶著兩隊女真騎兵，義無反顧沖向敵陣。衝到一半，子彈擊中戰馬頸部，把完顏宗翰給甩飛出去。
子彈和弓弩輪番齊射，正面衝鋒的女真騎兵大量倒下。
長槍手在外側圍成一圈，蹲跪著豎起長槍。
一代驍勇悍將，死法並不十分光彩，如果死在衝鋒路上或許會更壯烈。
完顏宗翰中了兩槍兩箭一弩，腰部和胸口還被兩把長槍抵著，當即就雙眼圓瞪仰面倒下。
如果換成是宋軍來打仗，此時極有可能亂起來。大家都不去追潰兵，而是一窩蜂的搶大功。
但他墜馬時撞到腦袋，暈暈乎乎半天不能動彈。
千餘長槍手（副武器鐵骨朵），千餘弓弩手（裝備小盾和腰刀），還有一千燧發槍手（也裝備腰刀）。
事出突然，最近的長槍手猝不及防，只能下意識抬臂格擋，手裡還握著長槍的後半段槍桿。
可大明的軍紀嚴明，岳飛那邊一吹號，所有騎將都領軍跟隨。
數百個沒有盔甲的草原騎兵，最先追到突合速身後，拉動弓弦自由射擊。沒逃多久，突合速就中了兩箭，戰馬屁股也中了一箭。
完顏宗翰親自領兵側繞，才發現不論哪邊都一樣。
還在緊跟著突合速的，只剩一百多個親兵。
他們腦子發熱陪完顏宗翰送死，挨了一頓子彈和弓弩還活著，突然就有了強烈的求生慾望。這些傢伙不再沖陣，而是拉著韁繩轉向逃跑。
非但火槍手要在地面射擊，就連弓弩也得腳踏實地才行。
草原騎兵也不敢跟完顏宗翰打硬仗，紛紛跟著岳飛去追敵。那些逃跑中的女真騎兵，可比完顏宗翰好對付得多！
士兵都跟著各自的軍將逃離，三五成群打馬飛奔，根本沒有一個整齊方向。
燧發槍手和弓弩手混編，站在長槍手後方，組成三個同心圓。
紹隆率領的混編部隊，只有三千多人。
「砰砰砰砰！」
第一排燧發槍手，也再次填裝完畢，朝著零星敵人噼里啪啦開槍——現在的大明火槍手，已經能做到一分鐘三到四發。
有些女真騎兵，似乎被三段擊打醒了。
完顏宗翰側趴著裝死，他的騎戰長槍已不知去向。等那隊明軍接近之後，完顏宗翰突然暴起，提著八棱鐵棍就砸出。
雙手沾滿漢人鮮血的突合速，被翟亮率領的援軍給纏住。
由於騎兵隊形排得很鬆散，完顏宗翰沒有被奔馬踩死。
也就是里外四層的同心圓陣。
三段擊之後，這一百五十個女真騎兵，只剩不到七十騎還在衝鋒。並且隊形全都被打亂，這裡三五騎，那裡七八騎。還受到剛倒下的友軍屍體干擾，自然而然的放慢速度。
……
還有些女真騎兵，那是真的視死如歸，堅定不移的朝明軍衝去。
三個長槍手，護送著幾個弓弩手、火銃兵走過來，沿途見到還能動的女真兵就補刀。
「咻咻咻咻！」
弓弩已經重新上弦，朝著近處的敵人射擊。
但剛才的一番遲滯，導致戰馬嚴重減速。等衝到長槍陣前，戰馬卻不願送死，要麼緊急揚蹄停下，要麼繞著槍林而走。
只見三隊女真騎兵從正面衝鋒，另外四隊女真騎兵繞向兩側。他似乎覺得，繞到側後方就能破陣，那裡的明軍一定驚恐不穩。
雖然沒有造成實質殺傷，卻激起了突合速的凶性。
這傢伙居然不逃了，減速之後帶著親兵轉身衝殺。那些草原騎兵，連忙向兩邊掠開，不敢跟突合速近戰，拉遠距離之後再次射箭。
突合速帶兵一陣追殺，只殺死幾個跑得慢的。
他麾下的騎兵和戰馬愈發疲憊，個別戰馬甚至累得吐白沫了。畢竟，從昨天半夜到現在，他們就沒有好生休息過，戰馬只在整編時歇了十多分鐘。
大明騎兵這邊，其實也差不多。
只有石子明的近千騎，還有王貴的數百騎比較輕鬆。前者是從大定府城趕來的，後者在大戰時做預備隊沒有出擊。
現在追殺逃敵，也以他們兩人為主，就連岳飛的戰馬都跑不動了。
石子明已經帶兵解決了一股潰敵，得知還有女真敢於廝殺，立即分出五百騎兵殺來。他們屬於生力軍，朝著一百多疲憊敵軍衝去，完全就是一邊倒的戰鬥。
突合速徹底不逃了，率軍迎面就沖。
但是，他的戰馬跑的很慢，他自己也疲憊至極。面對衝來的一個明軍騎卒，他的出槍速度都慢了半拍，僅僅一個對沖就被挑落馬下。
他還想掙扎著爬起，被後續一個明軍衝來，拎著鐵骨朵猛砸腦袋。
當場暴斃！
被突合速擊敗的宋軍和遼軍，加起來差不多有五萬之數。直接死於他麾下部隊的各族軍民，沒有八萬也有三五萬，間接死亡的都不計算。
就是這樣一員猛將，卻死於兩個大明騎卒之手。
再說王貴，剛才列陣大戰時，他始終帶兵做預備隊在休息。又被派去接應李彥仙的援軍，半路接到號令繞去前方攔截逃敵。
在草原騎兵的配合下，王貴這股稍微恢複精力的部隊，接連取得極為驚人戰果。
沙離質在逃跑途中，被王貴追殺得部隊潰散，周圍的草原騎兵一擁而上。
王貴不再管這股潰兵，又去追殺蒲察胡盞。
蒲察胡盞之前強沖王彥的步兵大陣，麾下部隊損失慘重。而且還被完顏宗翰用軍法砍了一隊，心生怨懟之下，士氣已經下降到極點。
他們的戰馬越跑越慢，就在這種生死關頭，早晨才補充給蒲察胡盞的女真兵，紛紛脫離部隊往兩邊逃跑。他們認為明軍的目標是蒲察胡盞，只要自己遠離那個傢伙，應該就不會被重點追擊。
事實也是如此。
王貴根本不管那些散兵游勇，帶兵瞅准了蒲察胡盞狂追。
連續追出三四里，蒲察胡盞感覺逃不掉了。他的戰馬已經快要到極限，再逃下去遲早要死，還不如臨死前轟轟烈烈戰一場。
「吹號，隨我殺回去！」
號角聲大作，可聽命令的卻不多。
這些金國精銳中的精銳，只比完顏宗翰的親兵稍次。但他們已經丟了魂魄，即便知道很難逃走，卻還是不願再拚死作戰。
跟隨蒲察胡盞轉身迎敵的，僅有人困馬乏的寥寥數十騎而已。
蒲察胡盞不願死在小兵手裡，他瞅准了王貴的旗幟衝鋒。
王貴這廝卻很狗，眼見蒲察胡盞衝來，立即放緩馬速讓身邊幾個親兵迎敵。
主要是心虛。
羅汝明騎戰那麼厲害，也死於蒲察胡盞之手，王貴覺得自己沒必要冒險。
蒲察胡盞在黎明時分惡鬥一場，殺死了明軍騎將羅汝明。又在天亮之後強沖步兵大陣，如今他已累得夠嗆。在幾個親兵的輪番出槍之下，還沒衝到王貴面前就落馬慘死。
「追殺，追殺！」
王貴興奮大呼。
蒲察胡盞雖然死了，但他麾下逃散的女真兵，今天卻必須全都弄死。都是精銳中的精銳，絕不能讓他們逃走！
石子明分兵弄死突合速的同時，他自領數百騎兵，正在追殺完顏宗翰的親兵。
那些親兵沒有留下陪主帥送死，而是結伴逃離戰場。足足有五六百人，而且之前一直做預備隊，士兵和戰馬體力都相對充沛，攔截他們的草原騎兵全被殺潰。
石子明領兵過去截殺，居然有些頂不住，只能持續追擊糾纏。
他把分出去的騎兵召回來，繼續追擊糾纏一陣，看到王貴在前方追殺潰敵，連忙吹號呼叫王貴來增援。
石子明、王貴兩人，帶著千餘大明驍騎，付出兩百多死傷的代價，才把完顏宗翰的這股親兵給殺光。
完顏謀衍、完顏合住兩個傢伙，卻是成功逃離戰場。
完顏謀衍從老爹那裡繼承的精銳，全被蒲察胡盞帶著打光了。他與完顏合住二人，身邊只剩下一群早期解放的女真奴隸兵，還有沿途陸續收攏的殘兵。
逃到最後，許多戰馬倒地。
他們選擇停下來休息，等戰馬稍微恢複，立即小跑著繼續逃。
失去戰馬的女真兵，被他們無情拋棄。若有將領或軍官的馬死了，甚至還搶奪士兵戰馬。
中途若是肚子餓了，又殺快要跑廢的戰馬充饑。
他們先是逃到惠和縣城，在那裡補充糧草和馱馬。休息了半夜，又繼續往北逃。
縣城裡的官員和雜牌守軍，隱隱猜到前線大敗，於是也紛紛卷了細軟跑路。消息很快傳到東南方的金源縣城，金源縣城的官員和守軍也趕緊逃跑。
李寶一路翻山越嶺，奔襲到金源縣城外，在山中休息到夜晚，打算摸黑突襲去奪城。
抬著簡易攻城梯衝上城頭，他們才發現守軍已經跑光了。
李寶被搞得一頭霧水，讓人抓來城中百姓詢問。
百姓的說法眾口不一，有的說完顏宗翰大敗陣亡，有的說完顏宗翰逃去了北方，還有人說大明皇帝率百萬大軍就快到了。
不論如何，完顏宗翰大敗肯定沒問題。
李寶一肚子鬱悶，他費盡心機繞後奔襲，沒想到大戰已經結束。
「休息一日，留幾百兵守城，其餘部隊原路返回，」李寶舔著發乾起皮的嘴唇說，「興中府還有銀術可，把那裡打下來也行！」
卻說完顏謀衍、完顏合住兩人，帶著殘兵一路北逃。
沿途那些草原部落，大部分青壯都被完顏宗翰征走。他們敲詐勒索留守的老弱婦孺，帶著牲畜繼續趕路，總算趕在下雪之前來到蒙古人的地盤。
合不勒汗沒有南下伐金，而是打著抗金的旗幟，征服吞併周邊的部落。
他帶著幾個兒子，已經快打到金國地盤，就在準備收兵之際，遇到了北逃的金國殘兵。
完顏謀衍、完顏合住被帶過去，兩人見面就跪拜，高呼合不勒汗的名號。
合不勒汗大喜，虛榮心得到極大滿足。又得知他們帶了數百鐵甲騎兵來投，連忙讓人殺牛宰羊款待。
雙方皆大歡喜，喝得酩酊大醉。
那幾百女真驍騎，連日奔波勞累。今天受到蒙古款待，也一個個放下戒心，喝酒吃肉之後便呼呼大睡。
夜晚，次子把兒壇把阿禿兒（也速該的親爹）、四子忽圖剌，一起到帳篷裡面見合不勒汗。
把兒壇把阿禿兒問道：「大汗真要收留這些人？」
合不勒汗醉眼朦朧道：「他們遠道而來，為什麼不收留？數百女真甲騎，都能為我所用。」
忽圖剌問道：「若是讓大明皇帝知道，我們收留了女真殘部，到時候該怎麼應對？」
合不勒汗說：「我雖然臣服大明皇帝，卻不是真怕了他。他如果派人來問罪，隨便找個借口打發便是。明國若是發兵來攻，我們就一路後撤，大不了逃進山裡。等明軍糧草耗盡撤退，再出山尾隨追殺！」
忽圖剌又問：「如果大明皇帝出兵的時候，讓克烈部從西邊夾擊怎辦？明軍是外人，兵糧耗盡就得回去。克烈部可就在我們旁邊，而且上次差點打起來。」
合不勒汗這幾年瘋狂擴張，今年更是統一了周邊草場，他不知不覺間已經有些飄了。
此時被兒子提醒，合不勒汗瞬間酒意全無，驚得背心出了一陣冷汗。
他站起來說道：「你們立即召集兵馬，數量不要太多，只帶一兩千精銳。悄悄摸過去，在睡夢中將他們殺死。把他們的戰馬和兵甲留下，腦袋全部砍了給大明皇帝送去！」
完顏合住與長子都喝醉了，此時此刻睡得正香。
年紀大了睡眠很淺，完顏合住忽然聽到響動，下意識的坐起來去摸兵器。
好幾個蒙古兵衝進來，將父子倆死死按住，掏出短刀迅速抹脖子。
完顏謀衍喝得多，他被割喉的時候，甚至都沒醒過來，稀里糊塗就上路了。
合不勒汗非常高興，他白撿了幾百幅鐵甲！
而且還能在大明皇帝那裡請功，朱皇帝肯定還要賞賜布匹和茶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