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0章 0475【蔡京與高俅】

正文卷

第480章 0475【蔡京與高俅】

杭州。

翁彥國躬身立於堂前:「上皇,蔡京莊田已拘收變賣,然所得錢糧並無許多。經制司與發運司錢物空虛,請在兩浙、江南糴買以添國用。」

「准!」宋徽宗說。

「臣告退。」翁彥國緩緩退下。

北宋有一個很大的官職,叫江淮荊浙等路制置發運使。這個「等」字,是把福建和廣南也算進去了。

也即是說,除了川峽四路、京畿四路和陝西兩路,整個黃河以南的錢糧賦稅,都歸這位發運使進行統籌調度。

宋徽宗離京的時候,已經安排好人選。

他先讓宋來做發運使,結果童貫跟宋有仇,阻撓宋正常南下赴任。隨即又讓高衛補上,但高衛眼裡沒有太上皇,只認東京那位新皇帝。

正好宋來了,又把宋頂上去。

童貫再度出手,還拉著朱勔一起搞事,宋只能被迫辭官歸鄉。

最後是翁彥國擔任發運使,同時兼任杭州知府,負責出面給宋徽宗搞來錢糧。

這一系列操作,全都屬於非法行為,太上皇無權任免發運使和杭州知府!

宋徽宗感覺朱勔在東南影響力太大,又開始玩平衡了,扶持翁彥國來奪走朱勔的勢力。

朱勔對此鬱悶不已,他以為把宋徽宗帶到東南,自己就能重回權力巔峰。結果反而被宋徽宗收拾連他朱家的私兵都被搶走。

翁彥國回到府衙,立即簽署公文:「兩浙、兩江、福建,三等戶以上,皆按所交賦稅糴買錢糧……」

幕官拿到公文,瞬間露出驚愕之色,因為這次臨時徵稅徵得太重。

有背景靠山的富戶,肯定勾結官府逃稅。

但稅額又已經定下,那就只能找倒霉蛋,不知有多少地主要被搞得破產!

這並非全是宋徽宗的鍋,因為翁彥國在趁機撈錢。

翁彥國是什麼人?

李綱親弟弟李維的老丈人,連趙構都覺得盤剝過度的存在。

當時趙構南下,需要營建宮室、修繕城牆,翁彥國把預算整得很高。李綱直接按預算的四倍來批,趙構給李綱面子就簽字了,還特別註明「因陋就簡,不事華壯」。

趙構的意思很明確,隨便整整就可以了,用錢的地方很多,不要搞得太破費。

李綱之所以徇私袒護翁彥國,是因為他經歷大起大落,重做宰相之後需要培植勢力,否則啥事兒都幹不成。翁彥國身為封疆大吏,又是他弟弟的老丈人,自然成為李綱的首要拉攏對象。

他著實料不到,翁彥國那麼能折騰,直接在浙江搜刮出民變!

後續的一切變故,皆因翁彥國而起,導致以李綱為首的南渡主戰派分崩離析。

結束一天的工作,翁彥國沒有留在府衙,而是坐轎子前往西湖邊的別墅。

那是蔡京的宅子,第一次罷相時所造。

如今借著給宋徽宗籌措錢糧,翁彥國中飽私囊給低價購入。

佔地上百畝的江南園林啊,而且還在西湖邊上。

翁彥國徜徉在風景秀麗的園林中,感覺無比滿意他盯上這處宅子已經很久了,現在終於可以佔為己用。

查抄蔡京在杭州的田莊,翁彥國自己也買了很多,全是一等一的上田!

翁彥國已經跟童貫結盟,接下來就是弄倒朱勔。

朱勔父子在兩浙有數十萬畝良田,只要干翻這父子倆,那些良田又能抄沒歸公,翁彥國和童貫可趁機侵佔無數。

蔡攸卻在打小報告:「上皇,家父在杭州的宅邸,被那翁彥國私吞了,只用五千貫便買下。」

宋徽宗卻不當回事兒,說道:「想讓他幹活,總得給一些好處。」

蔡攸瞬間會意,不再多說什麼。

翁彥國死定了!

這老傢伙不過是宋徽宗的斂財工具,等他橫徵暴斂搞得天怒人怨,就該被宋徽宗推出來背鍋以泄民憤。

朱勔父子,同樣要殺了給百姓泄憤,順便再查抄他們的家產。

「上皇,出大事了!」

太監李彥疾奔而入:「梁太師(梁師成)發來急遞,陛下聯金滅賊,還要割讓河北、河東給金人!」

這個消息,明顯來自朱銘。

趙桓只是割讓太原、中山二府,朱銘卻說要割讓河東與河北,反正時局紛亂朝廷也沒法闢謠。

宋徽宗認真看完信件,居然全部相信,怒斥道:「這個逆子,敗壞了祖宗基業!」

蔡攸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北方割給金人,南方又被朱賊佔據,今後大宋國土豈非只剩東南幾路?

宋徽宗仔細思量,說道:「昭告天下,就說趙桓不堪為君,朕要在杭州復皇帝位。」

蔡攸連忙勸阻:「上皇,如今局勢已危難至極,若復帝位便是二君並立,天下官員難以適從,恐怕無力再收復失地。」

「朕來了杭州,東南多有官員不聽命令,不復帝位怎讓他們聽話?」宋徽宗說道,「朕欲興兵北伐,收復各路失地,讓東南州縣官員都籌措糧草送來杭州。」

興兵北伐個屁,這是以北伐為借口,趁機搞來錢糧募兵,鞏固自己在南方的統治地位。

仲秋時節。

宋徽宗昭告天下,重新做了皇帝,並宣布明年改元「泰和」,還說趙桓那個「靖康」是非法的。

東南為之震動,地方官員不敢置信。

都他媽什麼時候了,太上皇居然重新做皇帝,這是怕大宋還不夠亂嗎?

而且,今後該聽哪個皇帝?

在遙遠的太平寨(廣西崇左),一艘客船正在航行。

除了蔡攸這支,蔡京全家都在船上。

蔡京以及他幾個兒子,先被編管安置在淮西。床都還沒睡熟,又被編管南昌。剛走到南昌,又被編管建昌。

接著是福建,然後是廣東,最後才是廣西。

一路都有官差不停催促,蔡京八十多歲了,在南昌時就已水土不服。趙桓根本不給他養病的機會,拖著病體一路輾轉,到廣西之後便時常昏迷。

忽地悠悠醒來,蔡京有氣無力道:「到哪裡了?」

蔡條回答說:「還有十多里便是太平寨。」

蔡京嘆息道:「唉,我恐時日無多,你們要好生保重。若是……若是還能復官,也不要再去東京,回福建老家耕讀兩代人吧。」

蔡條說道:「新皇恨我蔡家入骨,肯定沒法再復官了。」

蔡京沉默一陣,突然說:「朱銘多半能得天下,若回福建,盡量交好陳淵,或可保子孫平安。若不能回福建,就在廣西弄幾本朱銘的書,今後讓子孫改修朱銘的學問。」

「孩兒謹記。」蔡條說道。

「我乏了,喘不上氣,且先睡會兒。」蔡京說道。

這老賊閉眼休息,突然開始拉肚子,一褲襠里全是屎。

自從到了廣西時不時便鬧肚子。

身邊也沒個僕人,只能侍妾伺候,居然一路拉到太平寨也不死。

趙桓早就給他們規劃好路線,在太平寨住下僅一天,又有官差送來所謂聖旨,蔡京全家即刻編管田州。

於是再度啟程,數日之後,蔡京終於被折騰死了。

順帶著,還有兩個侍妾、一個兒子、兩個兒媳、三個孫子、兩個孫女被折騰得病倒。

相比而言,高俅就要幸運得多。

高俅帶著三千禁軍,跟隨宋徽宗南下。

那些禁軍全是樣子貨,連宋徽宗都覺得帶在身邊浪費糧食。高俅又與童貫起衝突,被童貫留在泗州,讓他防備賊寇保護太上皇安全。

當李寶殺到泗州,高俅立即帶兵逃跑。

高俅先是在楚州(淮安)駐守,李寶臨時徵募的部隊殺來,高俅又帶兵逃往漣水,此時已經北撤到山東境內。

徐州。

「太尉,張鏜在濮州起兵,已經進佔單州了!」麾下軍官慌忙來報。

高俅在屋裡來回踱步,思考著這輩子最重大的抉擇。

有個叫李成的傢伙,已經起兵佔了山東的北部,現在張鏜又把單州給佔了,高俅已經沒有什麼轉進空間。

思來想去,高俅帶兵去州衙。

徐州太守叫向子韶,是宋徽宗的表哥。見高俅帶兵進來,向子韶驚道:「太尉何事?」

高俅說道:「昏君無道,四海沸騰。俺已幡然悔悟,欲助朱元帥重塑乾坤。你這廝魚肉百姓著實該殺,就拿你來祭旗!」

向子韶大怒:「要殺便殺,莫要栽贓折辱,我做官雖不清廉,卻也沒怎麼盤剝百姓。我若貪污該殺,天下當官的全都得殺完!反倒是伱,才是真正該死。」

向子韶的官聲還不錯,高俅也沒真想殺了,剛才只不過是故意嚇唬。

「向太守,跟我一起投義軍吧,」高俅說道,「你是皇親,若投了義軍,朱元帥肯定重用,所謂千金買馬骨是也。」

「休想!」

向子韶站在那裡,居然真不怕死。

此君在靖康年間,能逃也不願逃,城破之後跟金兵打巷戰被抓。又拒絕金人招降,怒斥不休被金人殺害。他跟弟弟總共三家人,被金兵殺得只剩一個六歲幼童。

高俅沒想到向子韶這麼硬氣,無奈下令:「綁了送去交給張鏜將軍,就說俺起兵投義軍了。徐州這邊,頗多鐵礦,可打造兵甲,請張將軍速速帶人來接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