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忍城之戰(下)

第六卷 關東鎮八荒

聽到幕府外武士通吧,大道寺政繁派遣家臣山上久忠前來拜訪秀家,秀家笑著對著周圍的大名說道「諸位信不信,準是那河越駿河守(大道寺政繁)撐不住了,派人來搖尾乞憐了。」

「哈哈啊哈哈~」秀家的玩笑其實並不好笑,但是周圍大名紛紛賣秀家一個面子,配合著秀家嘲笑大道寺政繁。

其實秀家覺得想要投降沒什麼值得嘲諷的,秀家今日這麼做不過是想要藉機提高提高軍中的士氣罷了。

特別是對於堀秀政來說,能從大道寺政繁身上找回自尊,對他特別重要。

見氣氛已經烘托的差不多了,秀家這才對著剛剛通傳的武士說道「把人帶進來吧。」

得了秀家的命令,那名武士退出去將在外面等候的山上久忠帶了進來。

山上久忠沿途一路都感受到了豐臣軍不友善的目光,待進入幕府之後卻發現幕府內的諸位大名投向自己的目光更多的是輕蔑。

但是他並沒有受到這群人的影響,依舊不卑不亢的向秀家行禮說道:「外臣山上浜之介見過豐臣右大將殿下。」

秀家還未開口,幕府的帷幕再次被掀起,是小笠原秀貞和佐久間盛政進來了「是在是抱歉,從城西繞過來廢了一些時間,兄長我沒有遲到吧?」

秀家笑著看向他說道「你來的很及時,正好趕上一出好戲。」

小笠原秀貞走到秀家身旁,坐在了西甲的左側下手位,正對著堀秀政,而佐久間盛政則坐到了真田信幸的對坐。

待兩人坐定之後,秀家才繼續對著山上久忠說道「山上大人此次前來的目的我心中大致有了猜測,不知道駿河守打算用什麼來換他一條性命呢?」

「性命?」山上久忠聽聞作出大驚失色的表情說道「右大將是不是誤會了,本家依舊掌握忍城城防,城內尚餘3000銳甲。

忍城周圍的水雖然派出了不少,不過排水之後水堀變成了土堀,更因為失水導致土地泥濘不堪,豐臣家想要攻城也非易事,此戰尚在五五之數罷了。

我家主公只是因為顧念雙方軍卒百姓性命,這才派我出城議和,絕無投降一說,也請右大將請勿輕蔑了本家。」

山上久忠的話在議和的場景中算是中規中矩,即便是和談弱勢的一方都不能在一開始就這麼卑躬屈膝,不然很有可能弱了下成,失去在談判中的話語權。

可是山上久忠不了解秀家,秀家不是那種傳統的日本武士,對於他來說當收益可以獲得100%的時候,他絕對不會選擇90%那個選擇,除非它的未來可以給自己來帶來更多的利益。

就好比這個忍城,自己費心費力挖壕溝,堵截突圍的成田眾,就是為了將城內的守軍儘可能的撲殺在忍城,給關東諸侯樹立一個典型。

如果秀家僅僅為了攻克忍城,在那日成田長親突圍佔據優勢的時候,就可以圍三缺一,刻意放走城內的大道寺政繁,甚至一開始都沒有必要圍的這面嚴實。

秀家確實需要成田氏的威望來輔助自己對關東的統治,但是那一定是一隻被馴服的如哈巴狗的成田氏,而不是一個又有威望又有勢力的成田氏。

因此秀家今後重用成田氏和今日削弱成田氏的舉動並不衝突。

在加上前不久他剛剛給石田三成指了一個立威的門路,恰恰是大道寺政繁擔任城代的河越城。

此刻依照時間推算,河越城的堤壩恐怕才剛剛開始堆砌,就這麼接納了大道寺政繁的投降怎麼都有點賣了石田三成的意思。

秀家不是害怕石田三成找自己麻煩,而是根本沒有必要為了一個將死之人去得罪今後十年天下最具權勢者的親信,更別說水攻河越的建議還是自己提的了。

強攻忍城除了能給關東諸侯立威之外,還符合秀吉對於關東地區的安排。

歷史上的前田利家和上杉景勝,就是因為缽形城一路勸降的太過容易,被秀吉要求再回去強攻八王子城。

因此不論他山上久忠今日說了什麼話,秀家都會懟回去,這個忍城他攻定了。

綜上所述,不論是於公還是於私,他大道寺政繁這次恐怕都要和忍城同死了。

「是嗎?我確實也覺得本家軍卒最近有些驕縱了,謝謝山上大人的提醒。」秀家笑著對山上久忠說道「不過感謝歸感謝,我並不認為駿河守與忍城值得我在這裡與你多費口舌,最起碼現在不值得。」

「你若是想要和談,那就先回去,於我過上幾招之後再說吧。」說罷,秀家作出請的姿勢,算是正式下達了逐客令。

山上久忠顯然沒有預料到秀家的態度,露出驚愕的表情看向秀家說道「殿下,我是帶著誠意來的。」

然而秀家卻不咸不淡的說道「你的『誠意』我已經收到了,不就是提醒我對你們提高警惕嘛,我已經謝過你了,現在請你回去告知駿河守,讓他提前準備好切腹的儀具,我不如就會來取他的項上人頭。」

山上久忠不知道是自己哪句話惹惱了秀家,在面對秀家對自己發出的威脅,他依舊堅毅的對著秀家說道「殿下您這樣實在是太失禮了,殿下若要強攻,我忍城守軍定會拚死堅守,勢必要與殿下魚死網破。」

面對山上久忠的威脅,秀家已經沒有心思想去聽了,對著他說道「你回去帶話給駿河守,抗拒關白殿下總要有人付出代價。

若是他願意切腹的話,那我便放過忍城上下性命,否則就只有我親自去取了,屆時讓兩邊將士廝殺血染忍城的罪人不是我,而是他。」

說罷便不再理會他,再次揮手示意左右武士將其拖了下去。

直到此時,山上久忠才發現秀家並不是威脅他,而是來真的了。

只見他掙扎著被秀家的旗本武士拖拽著出了本陣,一路上還呼喊著「右大將殿下,我是帶著誠意來了的,請再給我一次機會吧!」

秀家的舉動確實很失禮,不過在坐的最有勢力的人就是秀家自己,之後便是小笠原秀貞和堀秀政,三巨頭都沒有表態,其他人自然不敢表達出意見。

在山上久忠被拖下去之後,秀家這才主持起軍議來。

其實也沒什麼好說的,畢竟防區此前已經劃分過了,不過這一次秀家將小笠原秀貞調到了北側負責,負責對陬訪郭等城丸的攻略任務。

畢竟西側的主攻已經許給了佐久間盛政,秀家對於這個弟弟還是很寵愛的,特意將自己這邊的戰功讓給他去獲取。

除此之外就是對火炮的分配。

因為此前出借了前田利家2門小金炮,秀家此刻陣中還有大金炮3門,小金炮12門,秀江將大金炮全部城西,以期望其能對本丸等主體建築進行覆蓋。

剩下的10門小金炮以東側5門,南側3門,北側2門的分配方式進行劃分。

為了補充西側和北側的火力,秀家將手中的兩個鐵炮營分別補充給了小笠原秀貞和佐久間盛政,而自己負責的東側則從各個備隊收攏鐵炮進行使用。

從秀家這樣的安排也可以看出,秀家的主攻防線一直在北側和西側,目的是將河越眾和成田眾向東、南驅趕。

這裡秀家的兵力最為雄厚,只要他們敢於出城就陷入秀家的包圍網中,而總攻的時間就定在3日之後。

大道寺政繁終究是沒有如清水宗治那邊大度,願意犧牲自己換取全城人的性命。

甚至在這3天中小動作不斷,不斷的派出小股部隊試探圍城部隊防線的漏洞,可是最終都無疾而終。

老天似乎都在照顧著秀家,這幾日都沒有下雨,河水被排乾的忍城水堀中的泥土開始逐漸乾燥。

待到12月9日,秀家議定的總攻日子,攻城方各備隊足輕在武士們的呵斥中早早的起來,開始伴隨著朝陽準備早餐。

待到天明都吃過早餐之後,再由武士們領到自己的陣地之前,坐著攻城前的準備。

忍城內的守軍看到城外這麼大的陣仗,似乎也有了決戰預感,開始在武士們的呵斥聲下慌亂的來到自己的崗位應對豐臣軍的攻勢。

待到天空徹底亮明,城外的準備工作基本結束,城內外陷入一種詭異的寂靜,只有迎風獵獵作響的旗幟能在這種氣氛中舞出別樣的舞步。

作為總大將的秀家站在丸墓山山頂,身後簇擁著數十名披盔戴甲的武士,這邊主要是秀家的家臣,外藩大名早就已經來到自己軍陣前等待著秀家的命令。

負責城南攻城的堀秀政騎在他那匹黑色戰馬之上,戰場中的殺氣讓這匹經久戰場的牲畜都有些不安的用腳鋤了鋤地。

堀秀政有些急不可待的把頭歪向東方,用手遮著太陽,想要看清秀家這邊的指令,可是丸墓山上似乎比城下還要寂靜。

「殿下……」見秀家遲遲不下令的真田信繁在秀家身後輕聲提醒,然後秀家依舊沒有給予答覆。

此刻的秀家不是在裝逼,而是在等風力減弱的那一刻。

再這樣的強風下攻城對攻方很不利了,雖然秀家口頭上說不在乎士卒的性命,可是他依舊期望能少死一些人。

上天似乎當真有些眷顧秀家,隨著秀家的祈禱,忍城這邊的風力有所減弱,旗幟不再飄蕩飄蕩這麼野性。

恰在此時秀家猛地睜開了眼睛,揮下手中的軍備指向西北方的忍城呼喊道「攻城!~」

隨著秀家的命令下達,丸墓山本陣兩面紅旗開始揮舞,同時山頂的海螺號開始有節奏的吹響。

看到赤旗搖動,以及聽到海螺號聲音的堀秀政雙腿一夾馬腹,讓自己稍稍站的高一些也揮舞著馬鞭指向忍城,對自己所領的大聖寺眾下令道「攻城!」

於此同時,得到秀家命令的東、南8門火炮幾乎一齊發射,彈丸從炮膛噴射而出,砸向忍城外圍的城防建築。

對於北側和西側負責攻城的小笠原秀貞和佐久間盛政來說,他們聽不到海螺號,也看不到旗幟,炮聲就是他們攻城的命令。

隨著東、南兩側喊殺聲和炮聲的傳來,他們也對自己的軍勢下達了攻城的命令。

與一般攻城不同,此次攻城的先手不再是鐵炮眾,而是舉著木楯的足輕,前方的人舉著木楯阻擋著城頭射來的箭矢,後面有人不斷向前傳遞木板和草袋,好讓他們後面的足輕墊在淤泥中可以從容的前進。

儘管已經挖了3條水渠排水,但是忍城周圍的水池深淺不一,不可能將水徹底的排出去,不過豐臣軍的戰場寬度依舊達到了忍城的80%,開始從四面八方湧來。

於此同時,各城門口的土橋上也沒有空閑下來,這裡是常規戰場,由鐵炮眾舉著木楯向前抵進射擊城門上的遠程火力,為舉著撞木的先手眾進行掩護。

日本攻城的戰術他們早就已經實踐了無數遍了,根本不需要上級武士去指導,一名低級武士帶著幾名足輕就能完成自己的任務,這或許是日本軍隊組織度最高的時候了吧。

忍城畢竟只是成田氏的本據城,雖然在武藏北部地理位置非常重要,不過或許是因為水堀寬度的問題,又或許是成田家資金不足,城內的鐵炮寥寥無幾。

即便是大道寺政繁領人入城,也不過帶進來了10隻鐵炮,防守方依舊在使用陳舊的丸木弓進行防禦。

從這一點來看,關東和東北的諸侯相比較近畿和西國諸侯,確實是落後了許多。

他們連鐵炮都沒見過幾隻,自然也沒見過什麼鐵炮集中使用,更別說大筒了。

大筒的炮聲敲打在忍城守軍的心中,好似一記記重拳砸在他的心理防線上。

就好似秀家當初用炮轟擊長宗我部家,轟擊九州的丘八一樣,關東的這群鄉巴佬又一次被大炮嚇到了。

足輕們由於接受了一定的訓練,尚且能在武士們的指揮下保持稍稍鎮定,那些臨時組織起來的農民是徹底慌了,紛紛拋下手中的武器離開最前線,想要躲避這種駭人武器的攻擊。

武士們沒有辦法,只能斬殺了幾名試圖逃跑的武裝農民,這才稍稍止住了頹勢。

別說這群農民了,就算是守城的武士也沒見過這種聲大如雷,炮彈能擊垮櫓台,轟斷屏板的武器。

在他們的三觀中,弓箭是射不|穿木楯和屏板的,即便是鐵炮也不可能打穿中間夾土的屏板,躲在屏板之後是絕對安全的,這也是他們最大的儀仗。

可是當一名鐵炮手躲在屏板後裝填彈藥,被飛來的炮彈打碎了屏板之後又把身體打碎了半邊,防守的武士也慌了,一直之間居然不知道應該如何指揮和安撫情緒了。

城內的換亂恰恰是攻城方的機會,乘著守方遠程火力停滯的空檔,先方眾們迅速擠開盾牆,抬著撞木就像冠木門衝去。

「咚~!咚~!咚~!」一聲聲撞木撞擊木門的聲音好似喪鐘,一下下敲響在防守方軍卒的心頭。

但是也正是這幾聲木頭的撞擊聲喚醒了剛剛還在愣神的武士們,他們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招呼這自己所屬的足輕上前抵住城門,防止城門被撞破。

又有武士站在城門上的平台上,探出身子想要射殺在下面撞門的足輕。

可惜他剛射出一箭帶走一名足輕的性命,就被城下的數挺鐵炮射成了篩子,身體不自主的從城樓墜下。

他犧牲了自己想要延緩豐臣軍攻城的進度,可是在他付出生命的代價之後,他剛剛射死的那名足輕的位置,又被後面的足輕補上,扛起撞木繼續撞門。

於此同時,城南兩側的鋪路進行到了一般,攻城的堀軍的終於可以拿鐵炮和弓箭抵進射擊屏板城牆上的敵人了。

城南的攻勢有條不紊的進展這,負責北側攻勢的小笠原秀貞進展更是迅速。

由於這裡的水位比較深,即便在阻斷水流輸入之後,這裡水堀中的水依舊沒有排空,使得小笠原秀貞想要像堀秀政那樣從城門兩側攻城的計劃不能實施。

因此他乾脆改了計劃,讓兩門火炮集火轟擊谷故口城門。

這個時代沒有經過鐵皮加固的冠木門是承受不住火炮彈丸的轟擊的,幾輪轟擊下來城門便被打的千瘡百孔,顫顫巍巍的倒下。

隨著小笠原秀貞的一聲令下,松本眾叫喊著從谷故口攻入忍城,成為最先攻入忍城的一隻隊伍。

「一番功者!平冢為廣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