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怕看不見你

正文卷

第224章 怕看不見你

下午四點,大雨絲毫沒有要停下來的預兆,天色陰沉的好像提前進入了晚上,地面的積水足以漫過鞋底,整座城市被汽車的遠光燈倒映在水面之中,在大雨的肆虐下不斷支離破碎,只餘下模糊不清的倒影。

豆大的雨點砸落,僅穿著雨衣的行人被打得生疼,不得不挽起褲腿在雨中狂奔。

「說實話,我一直有個問題。」

林安宇兩手插兜注視著門外的大雨,臉上忽然露出沉思之色,「韓晝,你說明明都是差不多的款式,為什麼偏偏薄的叫雨衣,像我身上這種厚的反而要叫風衣呢?」

「因為厚點才能防風。」

「這我當然知道,我的意思是颳風下雨一向是連在一起的,為什麼雨衣就不能兼備防風的功能呢?」

「嗯……大概是因為這樣雨傘和風衣就都賣不出去了吧。」

「有道理。」

林安宇恍然大悟,緊接著又產生了新的疑惑,「那你說風衣為什麼就不能兼備防雨的功能呢?」

韓晝沉默片刻:「這和你剛剛說的兼備防風功能的雨衣有什麼區別?」

「當然是主次不同,而且叫法也不一樣,要知道即便是同樣性質的東西,叫法不同觀感也是會差上很多的。」

「比如?」

「比如瑞雪火山和撒了白砂糖的涼拌西紅柿。」

「……」

韓晝嘆了口氣:「伱最近是不是又陪芽芽看什麼動漫了?」

「你怎麼知道?」林安宇一驚。

「你每次看完一部動漫就會連續說好幾天的蠢話,這種時候我總擔心智商會被你拉低。」

「這不還有古箏給你拉高嘛。」

林安宇不以為意地聳聳肩,視線看向韓晝懷中毛色純白的寵物犬,「古箏的事先不提,我來的時候就想問了,你從哪弄來的這麼一條狗?這應該是博美吧?」

「這條狗叫球球,你可以把我當成它的臨時保姆。」

韓晝有些無奈地看著懷裡的博美犬,腦海中回想起剛剛的事——

打發王冷秋比他想像中要輕鬆不少。

同樣的,「動物親和」的成功率也比他想像中更低。

在歐陽憐玉等人的不斷勸說下,王冷秋終於採納了她們的建議,決定把狗暫時交給她們照料,自己則是回病房看望爺爺。

然而事情到這裡卻犯了難,這隻叫球球的博美犬十分怕生,待在王冷秋懷裡的時候還表現得很乖巧,一離開她就顯得異常不安,剛被嚴梅接過就不斷掙扎,四條小短腿胡亂踹著空氣,任誰都看得出它的焦躁。

歐陽憐玉等人挨個抱了個遍,結果都大同小異,這條博美犬似乎只認王冷秋這個主人,只有在她的懷裡才會安靜下來,其他人誰都不買賬。

韓晝倒是有考慮過身具「動物親和」的自己能否得到這條忠犬的青睞,不過他會抱起對方並不是主動提議的,而是因為慘遭球球嫌棄的張馨月受不了他的嘲笑,不服氣地說了句「你行你上」。

於是為了證明自己行,他就義無反顧地上了。

「動物親和」果然發揮了作用,這條只會在王冷秋懷裡安靜下來的寵物狗只是短暫抗拒了一下,然後便不聲不響地縮進了他的懷裡。

這一幕看呆了在場的所有人,包括一直沒什麼表情的王冷秋。

她第一次用認真的眼神審視了韓晝一會兒,像是在記住他的臉,留下一句「請你溫柔一點,不要弄疼它,謝謝」,然後就匆匆離開了。

也就是當時林安宇不在場,不然絕對會因為這句話捧腹大笑。

歐陽憐玉等人也跟著王冷秋上了樓,韓晝獨自一人在醫院門口等了大概五分鐘,沒等到幾人回來,反而等到了開車前來的林安宇。

在這期間,他嘗試過幾次對懷裡的球球使用「動物親和」的心靈感應能力,不過也不知道是因為這個技能的成功率不高還是因為這條狗大腦空空,他接連試了五次都沒有聽到心聲。

這讓本來滿心期待的他有些失望,成功率低就意味著這個技能的實用性不太高,雖然影響不大就是了。

聽完有關王冷秋的事,林安宇嘖嘖稱奇:「好歹是尖子生才能考進的大學,你們學校怎麼什麼稀奇古怪的人都有,也不知道古箏能不能入選第七大名人……」

隨即嘆了口氣,「不過如果傳聞沒有誇張,你說的這個女孩以前真的經常遭受霸凌,那會變成這樣也不算奇怪。」

霸凌對人們來說從來都不是一個陌生的詞,真正親身經歷過的人或許不多,但多少都聽聞過乃至親眼見過。

從小學到大學,乃至是成年人的職場,霸凌一直都是屢見不鮮的事,為此造成的悲劇更是不在少數,無論是身體上的嘲弄還是心靈上的侮辱,都足以形成一柄無形的尖刀,長此以往之下,被霸凌者難免會生出難以抹去的傷痛,或許用一生都無法治癒。

收起複雜的思緒,林安宇不再多言,過度談論被霸凌者也未必是一件友好的事,他伸手想要摸摸韓晝懷中球球的狗頭,誰知卻被對方抗拒地躲開了。

「喲呵。」

他略感新奇,樂呵呵地說道,「這哥們還挺有靈性,比威武將軍那個蠢貨強多了,或許這就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吧。」

韓晝無奈道:「這是條母狗,再怎麼都不是你哥們,還有,它有點怕生,你別嚇到它。」

「怕生?你對它來說不也是陌生人嗎?這傢伙居然怕我不怕你,難道這就是所謂的狗眼看人低?」

「也有可能這是一條顏狗。」韓晝失笑。

林安宇更納悶了:「可是分明我的顏值也不在你之下啊,你平日里討女孩子喜歡就算了,為什麼連母狗也對你沒有抵抗力,你該不會是開掛了吧?」

他狐疑地打量著好友。

已經很接近了,不過我覺得你有必要重新審視一下自己的顏值……

韓晝心中搖頭,開口道:「總之我現在的任務就是好好照顧球球,先在這裡等一會兒吧,等她們回來之後我們就可以走了,先幫我把古箏送回去。」

古箏的吊瓶應該會比莫依夏的更先打完,現在雨越下越大,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停,古箏家離醫院有點遠,先送她回去比較好。

而之所以不選擇打車而是把林安宇叫過來,一是因為之前的情況危急,他急需一個人救場,二是因為古箏的臉皮比較薄,不會當著林安宇的面問東問西,古箏的父母也是如此,如此一來起碼今天算是安穩度過了。

等待的過程中並沒有發生什麼波折,又過了大概七八分鐘,王冷秋和歐陽憐玉等人從電梯中走了出來,在這期間韓晝又嘗試了兩次對狗讀心,還是沒能成功,索性不再浪費積分。

他懷疑可能是自己打開的方式不對。

王冷秋從韓晝手中接過球球,小心翼翼地抱進懷裡,輕聲說了句「謝謝」。

「不客氣。」

韓晝搖搖頭,忽然肩膀一沉,只見林安宇鬼鬼祟祟地湊了上來,壓低聲音說道:「我覺得我可以。」

「什麼可以?」

這沒頭沒腦的話讓韓晝懵了一下。

林安宇神色肅穆道:「我覺得我可以用我的一生來治癒這個女孩。」

韓晝沉默片刻,誠懇建議道:「我覺得你還是先想辦法治癒一下她懷裡這條狗再說吧。」

「?」

林安宇腦袋上冒出問號,低頭仔細端詳了球球好一會兒,然後咬著牙狠狠點了點頭。

「也不是不可以。」

「?」

這回輪到韓晝腦袋上冒問號了。

眼見沒自己的事了,他和歐陽憐玉等人告別,匆匆回到了病房之中。

在外面耽擱了快二十分鐘,他生怕莫依夏和古箏已經醒了,莫依夏的警告他還是記得很清楚的,萬一對方醒了之後看不到自己可是會出大問題的。

好在古箏和莫依夏依舊還在睡夢之中,而且臉色相較之前好了很多,應該已經退燒了,他鬆了口氣,回到椅子上坐下。

林安宇若有所思,很識趣地沒有在病房裡問東問西,在病房外找了個位置坐下,跟人發著聊天消息。

時間就這樣來到五點,古箏率先醒了過來,一眼就看到了床邊的韓晝,眼睛彎了彎,然後看向另一張床上還在睡夢中的莫依夏,心說果然還是我醒得早。

對於韓晝過一會兒就送自己回家的提議,她倒是沒什麼異議,雖然她可以賴著不走讓韓晝先送莫依夏回去然後再送自己,但那樣一來就太晚了,韓晝回家可能有點麻煩。

於是等韓晝通知護士拔了吊針之後,她就跟著對方一起上了林安宇的車,一路上什麼都沒有問,到了小區樓下就獨自上了樓。

雖然知道這多半是因為林安宇在場的緣故,但韓晝還是心生緊張,古箏的態度有些反常,也不知道這是好事還是壞事。

懷著些許擔憂,他重新坐上林安宇的車返回了醫院,林安宇把他送到醫院門口之後就離開了,理由是和人約好了去網吧。

這傢伙也什麼都沒有問。

回到病房,把房間里的燈打開,韓晝放輕腳步來到莫依夏的床邊。

恰在此時,病床上的少女剛好睜開眼睛,一言不發地看著他。

短暫的對視過後,他問道:「好些了嗎?」

「你可以摸摸看。」

韓晝當做沒聽見,仔細打量了莫依夏一會兒,遲疑道:「你是不是早就醒了?」

這傢伙實在不像是剛剛才睡醒的樣子。

「嗯。」

他面露苦笑:「那我豈不是完了?」

「沒關係。」少女淡淡道,「我是聽到你的聲音之後才睜開眼睛的。」

「為什麼?」韓晝愣了愣。

「因為我怕看不見你。」

大雨傾盆的下午,門窗緊閉的病房裡漂浮著消毒水的氣味,病床上的少女說著理所當然的話,深邃的眸子倒映出天花板的燈光,平靜得好像在注視著陰沉天空下唯一的晴朗,讓韓晝不敢與之對視。

「我不會走的。」他說。

莫依夏不置可否,扭頭看向窗外,問道:「雨一直沒有停過嗎?」

「沒有,反而越下越大了。」

「是嗎。」

莫依夏凝視著窗外那棵被大雨拍打的老樹,「那你說如果我們再多等等,這場雨有可能下到醫院被洪水淹沒的程度嗎?」

她忽然問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問題。

韓晝愣了愣,看著似乎真的在認真思考這個問題的少女,他搖頭失笑:「恐怕沒這個可能。」

「等久一點呢?」

「除非臨城的排水系統出問題,否則還是沒可能。」

「那還真是個糟糕的天氣。」

莫依夏嘆息著收回目光,「送我回學校吧。」

「現在?」

「現在。」

「可是雨還下得很大。」

「那就買一把傘。」

「一把?」

「我現在這個樣子,你該不會指望我能自己打一把傘走回學校吧?」

莫依夏掃了他一眼,理直氣壯道,「你背著我,我幫你打傘,很公平的交易。」

韓晝苦笑道:「那還不如買件雨衣。」

「我討厭雨衣,各種形式上的雨衣。」

莫依夏起身拿起水杯,發現杯子里的水換過,還帶著些許的溫熱,眼神溫和了些,不緊不慢把口罩和鴨舌帽戴好。

「為什……算了。」

韓晝識趣地中斷了詢問,直覺告訴他這傢伙會給出非常不妙的回答。

在小護士「這個男生還真夠忙碌的」的古怪眼神中,他無視了莫依夏「理論上來說公主抱更方便打傘」的建議,小心把她背了起來,朝著樓下走去。

醫院裡不少人都投來異樣的目光。

見莫依夏一路上始終一言不發,他不由有些緊張,小心翼翼地試探道:「你就沒什麼想問我的嗎?」

「你希望我問什麼?」

莫依夏清冷的聲音從背後傳來,把問題拋回給了他。

韓晝說不出話來。

如果可以,他當然希望什麼都不要問,起碼目前是這樣。

「說起來我確實有個問題想問你。」過了一會兒,莫依夏的聲音重新響起。

「你說。」

「什麼是浪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