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按摩的只有臉嗎?

正文卷

第195章 按摩的只有臉嗎?

莫依夏討厭雪。

連帶著討厭冬天,討厭寒冷,討厭二十二度的空調和厚厚的羽絨服。

她也討厭夏天,天氣總是很熱,空氣總是很悶,窗外的蟬叫得很不好聽,學校里所謂躁動不安的靈魂,籃球場上所謂揮汗如雨的青春,在她看來都沒有任何趣味可言。

春天和秋天她也討厭,所謂孕育和收穫的季節,也不過只是世人所賦予的期望,春天滿心歡喜播下的種子,一旦在秋天得不到想要的收成,這份期望就會落空,轉而變為濃濃的失望,下一次春天和秋天還早,於是只能強顏歡笑,把新的期望強加在別的事物之上。

在人生數十個乃至上百個的春秋更替之中,一個人究竟要背負多少無法實現的期待呢?

如果落空了,又該輪到誰繼續背著這份沉重的遺憾而活呢?

與其說討厭四季,倒不如說她是在討厭這個世界,討厭這個由各種沉重的期待所編織的世界。

望子成龍,望女成鳳,與子偕老……即便是這種帶著美好祝願的期盼,在她看來也蒙著灰濛濛的色彩。

莫依夏很早就意識到自己可能是病了。

習慣消極地看待這個世界,厭惡他人的期待,也不願對身邊的事物報以太多期待,這既源自對這個詞本身發自內心的反感,也因為她同樣討厭期待落空的失落感。

即便是今天,她也不覺得這是個讓人喜歡的世界。

可是……

如果自己真的那麼討厭這個世界的話,那現在為什麼會那麼捨不得呢?

莫依夏覺得自己真是個矛盾的人,或許正因為如此,她雖然經常能讀懂他人的想法,卻總是難以看清自己的內心。

分明都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了,可被凍得僵硬的手腳卻還在嘗試著抓住或踩住些什麼,嘴唇幾次想張開,試圖對遠處的那道身影說出一句「走吧」以外的話。

她不想就這麼離開。

半個身子懸空的那一刻,莫依夏看見視線中的那道身影好像說了些什麼,她想看清楚一些,可飛濺的雪屑剛好鑽進眼睛,讓視線模糊了一瞬。

就是這一瞬的模糊,導致她沒有看清在韓晝說了什麼,也沒有機會再看對方最後一眼。

身體下墜,耳邊只有討厭的風聲。

莫依夏忽然有些後悔——

我剛剛果然應該好好和這傢伙說一句告別的話才對吧?

可是如果真的這樣說了,這個傢伙一定會因為捨不得我而犯蠢衝過來救我吧?

她有這樣的預感。

畢竟這傢伙的心思全都寫在臉上了。

不過轉念一想,她又覺得也沒什麼可遺憾的,畢竟就算真的有機會告別,她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在所有的告別里,她唯一不討厭的是明天見。

而現在這種情況顯然是沒法說明天見了,既然如此,那索性就不說了。

不過……

果然還是有些不甘心啊。

或許剛剛可以試著露出一個美麗動人的笑容,讓這傢伙一輩子都忘不掉?

滑下懸崖的那一刻,莫依夏看見了高懸在天上的月亮。

都說十五的月亮十六圓,也不知道這句話到底是怎麼傳出來的,她就完全分辨不出今晚的月亮和昨晚的月亮有什麼區別。

不過……

今年的月亮倒是比以往的任何一年都要圓呢。

「依夏!」

近乎咆哮般的呼喊撕碎了耳邊的一切喧囂,那聲音太近,以至於莫依夏的大腦出現了短暫的空白,漸沉的思緒被拉回,緊接著便感覺自己被人重重抱進了懷裡。

分明隔著冰冷厚重的羽絨服,她卻像是能感受到對方身上炙熱的溫度,以及那近乎失速的心跳。

時間像是暫停了一瞬。

頭頂的月亮忽然變得模糊不清,像是被墨水暈染,眼睛有點發涼,剛剛鑽入眼裡的雪屑好像融化了。

笨蛋。

傻子。

吃了那麼多魚還不夠聰明嗎?

看著眼前那張近在咫尺的臉,少女心中不受控制地湧出酸澀,也不知道哪來的力氣,掙扎著緊緊環抱住對方。

在失去意識的前一秒,她的心中忽然冒出一個奇怪的念頭——

羽絨服果然很討厭呢。

……

冰冷,疼痛。

莫依夏感覺自己好像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具體是什麼夢她記不清了,只記得那是個夏天,天氣很好,雖然有點熱,但樹蔭下面很涼快,空氣雖然悶,風還帶著惱人的燥意,但陽光很燦爛,蟬聲有點吵,不過卻意外的好聽。

是個不算討厭的夏天。

不對。

應該說是個值得喜歡的夏天。

因為在這樣的季節里……她和某個不聰明的傢伙相遇了。

艱難地睜開眼睛,周遭是黑暗逼仄的空間,牆沿冰冷,泛著零星的光亮。

身上隱隱的疼痛迅速拉回了莫依夏的思緒,她先是愣了愣,隨即連忙移動視線,像是在迫切地尋找著什麼。

下一秒她便放鬆下來。

借著手機微弱的熒光,她看到只穿著一件衛衣的韓晝正一邊昏昏欲睡地打著呵欠一邊揉著自己的臉。

儘管是個看上去不太妙的未知地點,可當看到這傢伙的那一刻,少女還是安心下來。

她沒有出聲,先是靜靜感受了一會兒寬大手掌上所傳來的溫度,這才淡淡開口。

「你終於還是忍不住了嗎?」

出聲的那一刻,她發現自己的嗓音居然恢複了,不止如此,本來虛弱的身體也恢複了不少,起碼手腳已經不再僵硬了。

儘管聲音很輕,但韓晝還是聽見了,他瞬間來了精神,一臉驚喜地看向莫依夏:「你醒了?」

「嗯。」

莫依夏靜靜地看著韓晝,沒有問他為什麼只穿著衛衣,因為她感受到了身下的柔軟,這傢伙拿衣服給她打地鋪了。

不止如此,她還注意到身上蓋著床單被套以及對方的衝鋒衣,能用來保暖的東西基本都給她蓋上了。

「餓了嗎?」

見她精神不錯,韓晝總算鬆了一口氣,笑著掏出一塊巧克力,「要不要吃點東西?」

莫依夏又看了他一會兒,確定這一切不是幻覺,這才輕聲回答:「半塊。」

「每次都只吃半塊,你是打算減肥嗎?」

韓晝隨口打趣了一句,往她嘴裡餵了半塊巧克力,另外半塊丟進了自己嘴裡。

「這是從我兜里拿的?」莫依夏問。

「嗯。」韓晝作出一副輕鬆的樣子,「別擔心不夠吃,我出門的時候帶了背包,包里有很多吃的。」

他指了指放在牆邊的背包。

莫依夏倒是不在意這個,繼續問道:「哪個兜?」

「什麼?」

「我問伱拿的是哪個兜里的巧克力?」

韓晝愣了一下,想了想說道:「你衣服左邊兜里的盒裝巧克力,怎麼了?」

「沒什麼。」

莫依夏搖搖頭,臉上浮現出心滿意足的笑容,問道,「有水嗎?」

「有,不過我只帶了我的水杯。」

韓晝擰開杯蓋,總覺得這傢伙的笑容莫名其妙,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麼,臉色逐漸變得古怪起來,一邊遞過水杯一邊問道,「你不會真的把每塊巧克力都舔了一遍吧?」

莫依夏既不承認也不否認,氣定神閑地喝了一口水,淡淡道:「我都不嫌棄用你的水杯。」

「這是嫌不嫌棄的問題嗎?」韓晝一副沒好氣的樣子。

他一直都以為這傢伙是在拿巧克力的事開玩笑,現在突然就不確定起來了……

不過見莫依夏還是這副不正經的樣子,他倒是安心下來,兩人這次雖然大難不死,但還沒有擺脫危險的處境,這傢伙能保持一個良好的心態是好事。

莫依夏把杯子遞了過來,沒有第一時間詢問這是什麼地方,而是一臉審視地看著他,不緊不慢道:「你剛剛在做什麼?」

韓晝知道她問的是自己剛剛揉她臉的事,聞言一本正經道:「你的臉都凍僵了,我幫你按摩一下。」

事實當然並非如此,他其實是在幫莫依夏治療。

【久病成醫(已強化):效果一,體魄強健,你的免疫力得到大幅提升,病菌感染概率大幅降低,免疫系統全面提升;效果二,任何你自身所遭受並康復的病痛,你都可以花費一定積分掌握對應的醫療手段,所需的積分將視情況而定】

莫依夏的身體可不像他這樣百病不侵,在天寒地凍的雪地里待了那麼久,早就有了發燒的跡象,他主要是在利用「久病成醫」幫對方退燒。

這一技能的發動條件需要肢體接觸,所以他剛剛才會摸莫依夏的額頭,順便幫她揉揉臉。

沒錯,只是順便。

如此蹩腳的理由,莫依夏當然不會信,不過她也沒有深究,只是默默感受了一會兒自己不再僵硬的肢體,以及異常溫暖的胸口,臉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你按摩的地方就只有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