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特別授課

正文卷

第164章 特別授課

聞心橋整體並不算長,大概六七米長的樣子,如果忽略那坑坑窪窪的橋面以及狹窄不堪的橋身,想走過去只需要幾秒鐘。

不過正是因為有了這兩個阻礙條件,通過聞心橋的難度才會直線上升。

如果只是一個人過橋還好點,但聞心橋的考驗在於情侶兩人需要同時通過,並排而行顯然是行不通的,因為橋身太窄,但至少也得一前一後迅速通過,這一要求更增加了過橋的難度。

好在橋面距離河床也就不到三米的距離,再加上河水已經乾涸的差不多了,河床鬆軟,哪怕一不小心掉下去也不至於發生危險,否則絕對不會有人搞出這麼無聊的情侶考驗遊戲。

又不是來殉情的。

「這座橋很滑,你確定真的要過去嗎?」

韓晝踩在橋上試了試,分析道,「我覺得過橋的成功率應該會很低。」

聞心橋能見證那麼多情侶的誕生,說明之前過橋的難度應該並不高才對,否則不至於有那麼多情侶跑來這裡自討沒趣,想來應該是隨著時間流逝,這座橋在各種風吹雨淋之下變得越發殘破,又常年無人維護,所以才變成了今天這般模樣。

畢竟那群大叔描述的是十多年前的聞心橋,那麼長時間過去了,這座橋會有如此大的變化並不奇怪。

「成功率低的事做起來才更有意義,怎麼,你不願意陪我過橋嗎?」少女平靜的聲音在他身後緩緩響起。

「那倒不是,不過和你相反,我認為做這種成功率低又沒有價值的事意義不大。」

「伱這個人一點也不浪漫。」莫依夏嘆了口氣。

韓晝有些心不在焉,他在想對方之前問自己的那個問題——

「既然如此,願意陪我來這裡的你……又是抱著何種心思呢?」

是啊,我現在到底是抱著什麼心思呢?

無論從何種角度去想,他會陪莫依夏出現在葉城,乃至出現在這裡,都不只是出於想要完成狀態欄發布的任務這麼簡單的心理。

最直觀的證據是,活動任務要求他必須在回去那天得到莫依夏滿分的評價,然而從昨晚一直到現在,他沒有問過一次對方的打分標準。

他對活動任務抱有一定程度的興趣,但並不熱衷,這顯然無法作為他陪莫依夏來到葉城的理由。

每日任務就更不用說了,那點積分聊勝於無,如果真想通過這種方式獲取積分,他還不如留在臨城去找古箏和鍾鈴。

臨時任務同理,和兩個人相處觸發臨時任務的概率顯然會大於和莫依夏一個人相處,想要積分的話留在臨城無疑是更好的選擇。

這些都不是促成韓晝來到這裡的原動力。

所以他並不是出於狀態欄的指示來到這裡的。

而事實上,狀態欄其實從未強制要求韓晝做過什麼,他之所以不得不完成狀態欄所發布的任務,不得不和狀態欄所提供的目標人物接觸,其根本原因在於他想依靠狀態欄活下去。

如果沒有患病的話,他當然還是會盡量研究狀態欄的功能,但未必會有那麼大的動力接觸莫依夏和鍾鈴等人。

當然了,狀態欄的存在無法解釋,或許它出現的必要條件之一就是宿主需要身患絕症也說不定,畢竟只有這樣才能凸顯它的必要性。

不過不管怎麼說,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如果沒有狀態欄,韓晝或許永遠不會和莫依夏等人接觸,一輩子都不會扯上關係,至於和古箏的相遇倒是和狀態欄沒有太大的關係,但他會很快英年早逝,從對方的生活中淡出。

事到如今,有件事韓晝必須得承認,由於迫切想要重獲健康,他一直以來都在有意忽略一件事——

狀態欄的各種任務不說有著明確的目的性,但看上去都像是在努力促成一件事,那就是讓他和目標人物的相識相知,乃至最後達成最為親密的戀愛關係。

從解鎖條件的「我想戀愛了」開始,再到支線任務中提供目標人物的部分重要信息,並通過這個頗具難度的任務了解和熟悉目標人物,包括後續各種滿足對方需求的臨時任務和活動任務,這些都可以看作一種「取悅」對方的方式,目的是獲得一定的好感。

這正是戀愛中的主動攻略。

即便韓晝從來沒有把獲得好感當成目的,但目標人物不是沒有感情的NPC,而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在一次次相處中,不管有沒有好感度的變化,這些都是作為「攻略方」的他沒法控制的。

更別說最初的支線任務簡直可以稱為目標人物的攻略手冊,一開始就點明了攻略的大方向,頗有種對症下藥的感覺,一旦任務完成,就可以說是在一定程度上走進了目標人物的內心,建立起更深的關係也成為了一種必然。

而如果今後繼續發展下去,這種關係只會越來越複雜,哪怕最後無法達成戀人關係,起碼也會成為相當要好的朋友。

沒錯——

狀態欄的目的不言而喻,那就是讓韓晝談戀愛,或許還有更深層的含義,但起碼明面上看是這樣的,雖然很不想承認,但韓晝一直以來就是在做這種事。

在狀態欄的引導下,他被迫進入了戀愛狀態。

如果只是一場戀愛倒也沒什麼,但問題是這是同時進行的兩場乃至更多場的戀愛,在這樣的情況下,不管是什麼戀愛都會變得無比糟糕。

也正是因為想清楚了這點,韓晝才一直沒有主動去觸及鍾鈴的支線任務,也不想接觸那個叫王冷秋的學姐,因為這樣只會把關係變得越來越複雜。

那麼回到最開始的問題……既然和狀態欄引導無關,那他為什麼會陪莫依夏來到這裡呢?

其實他心中有答案,雖然並不是很願意承認,但他對這傢伙果然是有好感的。

或許不只是好感那麼簡單,但究竟有沒有到喜歡的程度他也說不好,又或者是如莫依夏所說的那樣只是不想知道。

韓晝的心情很複雜。

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他很確信自己只對一個人有好感。

那是曾經拯救過他的女孩。

直到今天這種好感也未曾退卻,甚至還在上升,但「只對一個人」這個限定詞似乎已經消失了。

韓晝很不想承認自己是渣男,但似乎已經開始有這個苗頭了。

他並不是第一次意識到這個問題,但且不說他內心的真實想法如何,至少在現在,他是沒法做出選擇的。

如果要持續獲得足夠讓身體完全康復的積分,只和一個目標人物相處顯然是不夠的,起碼也得兩個才能穩定「上分」,在多個目標人物之間左右遊走是迫不得已的。

就是抱著這種想法,他一直隱藏內心到今天。

正如目標人物會因為「攻略」而產生感情一樣,他在和目標人物相處的過程中也會投入感情,這並不是個人意志可以輕易控制的。

想到這裡,韓晝心中一嘆。

不主動,不拒絕,不負責。

渣男的三大原則如今他佔了兩條,最後一條「不負責」他肯定是做不到的,但只要一直保持分寸,不將關係進展到需要負責的程度,那就等同於不需要負責了——

真是混蛋的想法。

他偶爾會想,要是自己真的是一個如假包換的渣男就好了,只完成任務不投入感情,這樣說不定早就把積分刷滿了。

不過這種人大概率連一個支線任務都沒法完成吧,說不定還會被古箏打個半死。

想要這裡,韓晝心中再次一嘆,雖然清楚內心的感情,但他還是打算繼續裝傻充愣一段時間,他承認這樣很卑鄙,也不打算為自己找理由,只是時常會困惑狀態欄到底是怎麼來的。

「唉,我究竟是得到了一個什麼樣的金手指啊……一開始當『舔狗』,中途當渣男,最後該不會被柴刀吧?」

不過話說回來,雖然莫依夏這傢伙不知從何時起就展現出了一副「我要攻略你」的姿態,昨晚甚至又是牽手又是擁抱的,但韓晝還是無法得出對方喜歡自己的結論。

要知道這傢伙討厭著世界上絕大多數的事物,哪怕已經不討厭他了,但不討厭顯然是沒法和喜歡掛鉤的,或許對方只是太久沒體會到喜歡的感覺,所以並沒有真正了解到自己的內心,這才覺得自己會喜歡他吧。

或許連後面這段都可以省略,對方可能很清楚自己不喜歡他。

有些感情未必能稱得上喜歡,或許只是一時的心動,又或許只是偶爾覺得某個人特別,就自然而然的把這種感情冠以喜歡的名義,但兩種感情往往會相去甚遠。

作為莫依夏心中少有不討厭的人,韓晝自認為自己在她心中或許也是特別的,但特別不等同於喜歡,對方未必能意識到這一點,或許錯誤了解了自己的內心,又或者只是一時興起想要研究「戀愛」這個話題也說不準。

這些是韓晝的真實想法,他不否認有找借口不回應感情的嫌疑,但無論怎麼說,起碼現在很多事是要繼續裝傻的。

要是這個世界可以無所顧忌就好了,那他就可以什麼都不用管,直接用盡一切辦法把這傢伙追到手。

至於古箏?

當然是一起追到手了!

然而很可惜,這種可以無所顧忌的情景並不存在,所以他只能先當縮頭烏龜了。

思索間,莫依夏清冷的聲音拉回了韓晝的思緒。

「想了那麼久,有想到什麼有意思的答案嗎?」

她來到韓晝身邊,踮起一隻腳探了探橋面,話語中聽不出情緒。

「你指什麼?」韓晝有些心虛地問道。

「什麼都行。」

「這樣的話……那應該是沒想到吧。」

韓晝遲疑片刻,欲言又止道,「不過依夏,我有個問題想問你。」

「問吧。」

「你是從什麼時候討厭這個世界的?」

「比你想像中要早,我家裡的情況你也看到了,我父母的關係比你看到的還要複雜,所以我從小就不太喜歡身邊的事物,高中還要背負起那種莫名其妙的期待,所以這種厭惡就達到頂峰了。」

莫依夏語氣平靜,似乎訴說的是別人的遭遇。

頓了頓,她繼續說道,「你是不是想問我以前有沒有體會過喜歡某樣事物的感覺?」

韓晝愣神片刻,面露苦笑道:「還真是什麼都瞞不過你。」

「那是因為你現在的心思都寫在臉上,如果刻意隱藏的話,我也很難看出來。」

莫依夏掂起裙邊,用腳尖有規律地輕觸橋面,平靜道,「至於這個問題的答案,我的回答是有過。」

「有喜歡的事物嗎……」韓晝想了想,「你說的應該是唱歌吧,又或者是音樂。」

莫依夏有些詫異地看了他一眼,挽起耳邊的髮絲。

「我猜錯了嗎?」韓晝問道。

「那倒沒有,只是沒想到你居然有留意到這一點。」

韓晝失笑,學著她剛剛的語氣說道:「那是因為你在我面前不止一次展現過這方面的興趣,如果悶在心裡的話,我想留意恐怕都留意不到。」

「說得也是。」

一陣風吹過,莫依夏第二次挽起髮絲。

大片大片的樹葉灑落在地,厚厚的雲層緩緩移動,太陽的光亮一點點透射出來,灑在橋邊兩人的身上。

「你真正想問的應該是我有沒有具體喜歡過某個人吧?」沉默片刻,精通「讀心術」的少女忽然開口問道。

「可以這麼說。」

韓晝真正想問的其實是對方是不是真的了解「喜歡」這種感情,不過二者意思差不多,倒也沒必要刻意糾正。

「答案是沒有,所以用不著吃醋哦。」

陽光灑在女孩身上,使得她的長髮烏黑髮亮,語氣少見的輕快,「你猜得沒錯,我確實不太了解喜歡一個人是什麼心理,所以這不是一直在摸索嘛。」

韓晝被她的情緒所感染,忍不住笑道:「那摸索出什麼了嗎?」

「還沒有,心理這種東西哪是那麼好揣摩的。」

「你不是很輕易就能看出我的心思嗎?」

「草履蟲連大腦都沒有,想看出想法不是很簡單嗎?」

少女第三次挽起髮絲,輕笑道,「不過這同樣是一種沒有心的生物,你覺得決定一個人情感的到底是大腦還是心臟呢?」

「你沒必要變著法地罵我。」

莫依夏裝作沒聽見,注視著橋對岸忽然出現的一隻探頭探腦的松鼠:「雖然我暫時摸索不出來,但是你可以教我啊,作為老師,這是你的義務和責任。」

韓晝愣了愣:「我們早就不是師生關係了吧?」

「沒關係,你就當這段隨時都會死灰復燃的姦情剛好復燃了不就好了嗎?」

「我已經不想糾正你的用詞了……」韓晝搖頭嘆息。

他看得出這傢伙很高興,只是不知道對方為什麼那麼高興。

看得懂心情卻看不懂想法,按照這傢伙的邏輯,這傢伙算是有腦無心嗎?

「呀……」

莫依夏沒有看他,所以似乎並沒有察覺到他的想法,自顧自地說道,「從某種角度來看,我還真是個很愚鈍的學生呢,所以你會給我特別授課的吧,老師?」

她刻意咬重了「特別授課」四個字的讀音,一邊說著一邊踏上聞心橋,身子搖搖晃晃個不停,不得不抬起兩條胳膊保持平衡,即便如此依舊有些站不穩,藍色裙擺跟著長發一同搖晃,看上去莫名的可愛。

「都說了讓你不要用這麼容易讓人誤會的語氣說話了……」

韓晝生怕莫依夏摔下去,連忙靠近隨時準備拉住她,嘆息著說道,「況且我也沒談過戀愛,喜歡這種東西未必能教得了你。」

他說的是實話。

「不。」

陽光灑落,樹影婆娑,橋上的少女微微搖頭,由於只餘下一個背影,所以沒法看清她的表情。

「倒不如說就是這樣才能教我。」

聲音很輕,被風沿著橋面吹到了橋對岸,打了個旋兒又飄了回來,輕觸河床,掠過河水,或許是沿途沾滿了花草的香氣,尾音有些說不出的輕快。

「如果青出於藍的話,我也可以考慮給你特別授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