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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芒刺

就像是余夏說的那樣,在電台有許詩涵陪伴,我的日子也過得挺不錯的。她負責寫稿,我負責讀,很快就成了台里的最佳拍檔,得到了台長好幾次誇獎。

如果不是那件事兒,我現在可能還樂呵呵地和許詩涵在電台被誇獎著,和余夏也不會鬧成這個樣子。

那天和往常沒什麼區別,我拿著許詩涵給我的稿子在讀,稿件內容很輕鬆,讀的時候也格外愉快。

人有三急,誰都不知道什麼時候會來。

第一篇稿子讀完的時候,我的肚子有些不太舒服,看看周圍沒有人替班,許詩涵又被叫出去拿文件了,整個播音室里就我一個人。

糾結再三之後,我對著話筒說:「馬上就要進入第二個故事了,你們和我一樣都滿懷期待吧?下面先讓我們來聽一首歡快的歌曲,歌曲之後,由我繼續給大家帶來今天的第二個故事。」

不過是去了一次廁所,幾分鐘而已。

我從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個樣子。

當我在廁所里聽到原本歡快的音樂突然變成一段不堪入耳的聲音的時候,我嚇得趕緊往播音室跑。

我氣喘吁吁地回到播音室的時候,裡面已經亂成一團,電台的幾個管理員都大汗淋漓地站在那裡,瞪著我,每個人眼裡都帶著憤怒。

只有許詩涵在我進門後站到了我的身邊,怯生生地喊我的名字:「蘇北……」

我很想對她笑笑,安慰她一下,可我笑不出來。

「蘇北,我想你應該給我一個解釋。」台長瞪著我說。

「我……真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我也需要一個解釋,為什麼我明明放的是一首歡快的歌,歌放了一半會變成不堪入耳的音樂聲,「台長,如果可以的話,我們可以查一下監控嗎?」

「監控?監控前幾天已經壞掉了還一直沒有修,你最好找出做這件事情的人,不然……我們誰都保不了你。」台長帶著一群人浩浩蕩蕩地走了。

我木然地站在原地,還沒來得及想清楚整件事情,又被一個同學通知去輔導員辦公室。

「蘇北!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你知不知道這種事情會給學校帶來多大的影響?電台播音時間不好好待在播音室,非要出去,出了這種事情,你說要怎麼收場?」

面對老師的怒氣,一時間我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默默地承受著來自老師的怒氣轟炸。

「不說話?你以為不說話就能解決問題了嗎?」

「老師,對不起,雖然那段音樂不是我放的,但也是因為我擅自離崗造成的,所以這件事情都是我的錯。」見沉默換來的是老師更大的怒火,我只好低著頭在輔導員面前認錯,最後換來的是他的一聲長嘆。

他說:「蘇北,全校都聽到了,掩蓋不住,如果學校決定給你處分,那我也愛莫能助。」

「謝謝老師,我知道了。」

我垂頭喪氣地走出辦公室,開學不到兩個月我就被處分,我是不是該佩服自己呢?

許詩涵眼眶通紅地站在播音室的門口等我,見我回來,眼淚掉了下來,自責地說:「我應該陪在你身邊的,這樣就不會出事了。蘇北,對不起,對不起。」

「不關你的事兒,是我自己大意了。」我開始回憶今天在播音室外面見到的人,「除了電台的人,你今天有看到什麼其他的人嗎?」

「我……我好像……看到過顏安言。」許詩涵小聲說。

「對!一定是她!」我也想起,上午的時候顏安言曾經出現在這附近,看到我時,她還白了我兩眼,就差上來找我吵一架了。

一定是她!

「蘇北!蘇北,你去做什麼?」

不理會許詩涵在我背後的叫喊,我認準了這件事情就是顏安言做的,腦子一熱就沖了出去,完全不顧自己以後會不會後悔。

我找到顏安言的時候她正在籃球場和一群啦啦隊女生跳舞,聽到我叫她的名字,她先是一愣,然後拍了拍手解散所有人,站在原地等我走過去找她。

關於她的流言我聽過太多太多,總結起來大都也就是兩個詞,驕傲、強勢。她總是那麼驕傲,不肯放下自己的身段;也總是那麼強勢,不允許任何人忤逆自己。

可我知道,這都是在外人面前的她,我看過太多次她在余夏面前含著淚的卑微。

這不是一個我心疼她的場合,也沒有人心疼此刻的我。

「喲,看你這個樣子像是來跟我拚命的啊?」顏安言冷笑著說。

「為什麼要陷害我?」我直截了當地問。

「陷害?你在說什麼?蘇北,雖然我們之間有過節,但這不代表你可以在沒有任何證據的情形下隨意污衊我。我沒有理由站在這裡聽你沒頭沒腦的指責,我要回宿舍洗澡了。」顏安言瞪了我一眼說。

「陷害?你敢說你今天沒去過電台附近?」

「我去過,所以呢?」

「那你今天也聽到了電台播放的那些不堪入耳的聲音了吧?」

「聽到了?所以呢?你該不會是想告訴我說,那些東西是我故意放出來陷害你的吧?」她的臉上始終掛著一抹冷笑,「蘇北,我沒你想的那麼低級。」

「你不承認?」

「不是我做的我沒有必要承認。」

「我明明上午在那裡看到了你!不是你會是誰?」

「可能像我一樣看你不順眼的人太多了。」

「你覺得我會相信你嗎?顏安言,如果你承認了,我會佩服你的敢作敢當,現在的你,只會讓我覺得噁心。」

「噁心?蘇北!你有什麼資格說我噁心!你每天以好朋友的姿態站在余夏旁邊,卻對任何對余夏有好感的女生懷著敵意,究竟是我噁心還是你噁心?」她大喊,「我顏安言不像你,什麼話都不敢說,我沒做過的事情我也沒必要承認。」

「是嗎?你以為你這樣大義凜然一番,我就會相信你?」

看著憤怒至極的我,顏安言突然笑了,說道:「蘇北,我想我需要找一個足以讓你信服的證人來為我自己作證。」

「不管是誰,我都不會相信的。」

顏安言掏出手機打了一個簡短的電話,沒多久,我看到了余夏,逆著光朝我走來。

原來,她口中那個足以讓我信服的人是他。

「蘇北。」余夏叫我的名字。

「你是來看我好不好的?還是來幫她做證明的?」我分明在自己的話里聽到了顫抖,我在害怕,害怕他給我一個我不願意聽到的答案。

他沒有回答我,只是安靜地朝我走來。

我的腦子裡轟隆隆地跑著火車,我是知道答案的,我想逃,不去聽,可我的腳像是被釘住了一樣,怎麼也動不了,只能看著他距離我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他說:「蘇北,我們回去吧!」

簡單的一句話,像是一把匕首一樣,直戳我的心臟,我怔在原地,沒有任何回應。

「蘇北。」余夏抓住我的手腕,又一次叫了我的名字。

我總算回過神來,甩開他的手問:「你是來幫她的?」

他沒有回答,只再一次看著我,喊我的名字。

「蘇北。」

我從來沒有這麼討厭過余夏喊我的名字,我也從來沒有這麼討厭過,他的沉默,不願解釋。

我明明知道,現在的顏安言正雙手環在胸前看著一出好戲,可我就是沒有辦法爭氣地在她面前假裝沒事兒。

「余夏!」我大喊著,眼淚滑落,「你到這裡不是來幫我討回公道,而是認為我錯了,要帶我走的是不是?」

「蘇北,真的不是她,事情發生的時候,她就在我的視線範圍內。」他終於說了一句還算長的話,這句話不為幫我,是為了顏安言。

「這次你信了吧,我當時可是和余夏在一起的!當然,我們在一起發生了什麼,我是不會告訴你的。」顏安言得意的樣子讓我恨不得撕爛她的臉。

可是我沒有。

現在的我被悲傷掩埋,我希望我眼前的這個男孩兒,可以無論在什麼時候都站在我身邊,為我遮風擋雨,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幫著別的人,拉著我走。

哪怕這件事情就是我錯了,我也希望在他出現的那一瞬間,他是幫著我的,一瞬就好。

可是他沒有。

我對他,這個我喜歡的男孩說了我這一生最幼稚的一句話。

我說:「余夏,我以後再也不要理你了。」

「蘇北——」

我奔跑著,渾身止不住地顫抖,額頭和掌心都是細密的汗。

他沒有追過來,我只能更加難過地找到一個無人的角落無聲哭泣。就像是陷入了泥沼,越是掙扎越是往下陷,越是喘不過氣來。

盛一諾找到我的時候,我已經哭得雙眼通紅,嗓子眼兒像是有一團棉花似的,說不出話來。

他小心翼翼地蹲在我身邊,把外套脫下來披在我的身上,有些責怪地說:「下次不準一個人這麼跑出來不接電話了,我很擔心。」

我想問他,余夏也擔心我了嗎?他也找我了嗎?想了許久,還是沒有問出口。

「我送你回去吧!」盛一諾說。

「你不問我發生了什麼嗎?」終於說出一句話,我的嗓子有些疼。

「你想說的時候自然會告訴我,我不需要問。」盛一諾扶我起來,「蘇北,我只要你記住,無論發生什麼事情,我都是站在你身邊的。」

他還是什麼都知道了吧!

可他還是願意堅定地站在我身邊。

謝謝你,盛一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