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曉慧有冷場的本事，她個人或許並無察覺，但話說出口的一瞬間，飯桌上頓時安靜下來。
「我就說你長得像小白臉吧。」白柳戳了戳宋嘉應的胳膊，「你還不承認。」
「長得好看，難道怪我咯？」宋嘉應冷哼一聲。
糖豆搖頭晃腦：「不怪不怪，你們長得丑，吃虧的是我，我很滿意爸爸媽媽的模樣。」
一家三口插科打諢，掩飾住剛剛顧曉慧說話的尷尬氣氛。
可顧曉慧卻渾然不覺，並沒有意識到自己有任何問題，在她的想法里，男人做多餘的事情會佔據大量時間，從而影響工作。
男人應該征服事業，而不是其他。
不過白柳一家的氛圍很好，她不會不識抬舉地去破壞。
「我想我們該重新認識一下，」顧曉慧伸出手，「介紹一下，我叫顧曉慧，基地的副總指揮，你的同事。」
宋嘉應輕輕握手後立即鬆開：「我是呂非。」
「希望你能理解我的擔心，我們的項目立項很艱難，在此期間很多人質疑我們的工作，而我們可謂是想方設法請到你來，不要讓大家失望。」顧曉慧在為自己之前的話進行解釋。
她說話帶著高高在上的領導者氣息，白柳和宋嘉應都不喜歡。
不在其位不謀其政，喜歡與否並沒有太重要，他們可以理解顧曉慧的難處。
「你放心，我昨天已經與馮國邦見過面，這方面我說得很清楚，詳細的事你可以去問他。」宋嘉應說完後便漫不經心地坐下，「我們不喜歡在家裡談公事。」
在白柳和宋嘉應的心裡，對家裡家外有明確的心裡界限劃分，在家裡他們只談自己，如今一個人跑來指點他的工作……
顧曉慧頓時意識到不妥，情急之下看向白柳：「我沒有其他意思，不好意思。」
白柳心想你能是什麼意思，她想顧曉慧的出身一定極其優渥。
優點和缺點都一覽無餘。
有禮貌卻過分自大，自信卻更愛說教……自我卻唯我獨尊。
「沒事，先吃飯。」她不甚在意。
之前可口的飯菜變得食不知味，而顧曉慧依然充滿懷念。
「我從小生活在大院，叔叔伯伯們家家都有很多孩子，而我家人少，父母又經常出差，我常常隨意進去吃飯。」顧曉慧說著撓撓頭，「今天聞到家常菜的味道，我可能考慮不周。」
宋嘉應不說話，也可能沒有聽到，正在與糖豆說悄悄話。
白柳不得不承擔起「外交」的職責。
「我們也很少在家做飯，大多時候我和他都比較忙，反而要糖豆去食堂打飯。」她轉眼間岔開話題，問道，「你一個人過來工作嗎，很遠吧。」
顧曉慧的笑容中有洒脫，卻帶著苦笑：「我剛來，只是現在一個人，過段時間忙起來就會變得充實。」
白柳不動聲色，內心卻覺得有點古怪。
她是不是可以理解為，顧曉慧此行，並不只是為了工作，或者說來之前還有其他想法。
想起她昨天第一時間先去找周向南，恐怕兩人的關係並不是無中生有。
「糖豆，你等會兒和福寶一起出去玩，還是留在家看書？」宋嘉應的聲音十分突兀。
白柳一瞬間理解他的用意，隨即看向顧曉慧。
顧曉慧愣住了。
糖豆放下筷子，擦擦嘴：「我今天不想出去玩，昨天看到一本很好看的書，我想看完。福寶今天要去看她的袁爺爺，也沒有時間玩。」
周向南與之前結識的貴人一直沒有斷了聯繫，至今仍保持很好關係。
白柳清晰看到顧曉慧露出恍惚的神色。
「周向、啊不是，我說周志軍和福寶他們也住在這裡？」顧曉慧驚疑地問白柳。
「是的，就在旁邊單元的一樓，大概今天他們不在家，不然你應該能看到。」她像是無意間透露，「雖說是紡織廠家屬院，但你看到了，還有其他單位的人，而周向南在鋼鐵廠。」
「你剛剛說是軍人，我才想通為什麼會安排其他單位過來住，大概日後都要轉崗吧。」
她碰了碰旁邊的宋嘉應：「不過周向南之前知道要來幹啥嗎，他怎麼知道的？」
嘿嘿，她能有什麼壞心眼，只是好奇罷了。
「他以前有戰友吧，可能來往中提到過。」宋嘉應認真解惑。
另一邊的顧曉慧，則已經陷入深深的沉默中。
周向南口口聲聲說和戰友斷了聯繫，原來斷聯的只有她——顧曉慧。
顧曉慧再也坐不住了，猛地站起來。
「我先走了。」她擔心晚一步就要氣得哭出來，直接開門跑出去。
「哎，這吃飽了嗎？」白柳想起這是宋嘉應未來的同事，立即讓糖豆裝幾塊點心，「去吧糖豆，你送過去。」
糖豆不太樂意：「那媽媽你還做嗎？」
要她讓出零食，和要她的錢一樣難。
「做！」白柳皮笑肉不笑，捏著糖豆臉上的軟肉，「豆，那是你爸爸的上司，又是新鄰居和客人，我們要懂禮儀和禮貌。」
更何況，她還想探探對方的底。
「好吧好吧~」糖豆擺擺手，轉頭對宋嘉應說，「爸爸，你晚上教我掙錢的辦法吧。等我有錢，我就雇我媽跑腿。」
「糖豆，我——」
白柳剛說了三個字，糖豆就歡快地離開。
誰家孩子這麼調皮啊，她家的。
白柳：……
「不用討好她，」宋嘉應強行轉過她的頭，語氣堅定道，「顯然是自以為是居高臨下的大小姐，我們不會與她產生太多的交集。」
他有自己的本事和能力，也有自己的驕傲。顧曉慧的語氣和言論他不喜歡，更重要的是他認為顧曉慧並不尊重白柳。
不尊重他妻子的人，宋嘉應絕不給對方好臉色。
白柳不是要與顧曉慧交朋友，只是每個人都有閃光點，她希望糖豆學一下顧曉慧的自信，不是自大。
不過，被宋嘉應保護的感覺……好奇怪。
「不是討好，但我們不要惹小人。」她順順宋嘉應的狗脾氣，意味深長道，「人生前三十年看父敬子，顧曉慧的父母不簡單，她未必在意，身邊人卻會故弄玄虛。」
「再說，你不想看熱鬧嗎，我猜她和周向南有關係，也許日後會成為軟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