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行車可是稀罕物件，哪怕是條件不錯的雙職工家庭，也不會購買兩輛自行車。
為了符合更多家庭需要，目前的自行車多是二八大杠車，行走在路上根本見不到二六型號車，遑論二四的小自行車。
白柳看到宋嘉應推著二四自行車時愣了一下，頓時明白宋嘉應最近一直在花心思準備這份禮物，只是——
糖豆不太適合。
「哈哈哈~」她一般都能忍住不笑，除非實在忍不住。
宋嘉應真是對牛彈琴，不能說他不對，但非常不符合糖豆目前的需要。
尤其糖豆長得慢，身高都快成了糖豆的心病，現在看著要比她還高的自行車，那更加生氣了。
宋嘉應看到糖豆一臉幽怨又敢怒而不敢言的模樣，終於後知後覺意識到問題所在。
「那啥，我給你調調車座高度……」他忙不迭彎腰搗鼓。
白柳的笑聲太明顯，田雨反應再遲鈍也看出來不同尋常之處，她看看白柳，再看看「呂非」。
「這是誰？」田雨見過宋嘉應，只是見的少，加上好多年沒有見面，自然有些忘卻。
可她不是傻了，兩個一模一樣的人，她嚇得顫抖了一下。
白柳面色如常，笑吟吟地介紹道：「這是我們單位從京城請來的機械專家，幫我們調試機器。」
田雨眼眸中閃過一絲恍惚，下意識壓低聲音：「可是，他和宋嘉應長得很像。」
像啥呀，根本就是同一個人嘛。
人的長相在不同社會環境和自然環境下有很大差異，甚至人靠衣裝馬靠鞍，只要換一身衣服就能忽悠人。
白柳和宋嘉應能借的，也是環境和信息差的漏洞。
她隨即感慨道：「是啊，長得像，糖豆也對他很有好感。」
這話就耐人尋味了，是糖豆有好感，還是你們母女都有想法？
田雨沒說話，她想想宋嘉應已經死了四年，她前面的男人比宋嘉應死的早幾個月，但她已經再婚快三年。
而白柳，一直是一個人。
她偶爾會羨慕白柳的瀟洒和自由，內心卻依然固執地認為女人該結婚的時候必須結婚，自己過日子不像話，孩子沒有爸爸也不行。
突然，田雨愣了一下。
「周向北上回說的男人，就是他？」她差點忘了，上次周家吵架時周向北說起過白柳和男人在一起。
那天太亂了，她沒來得及多想，只當白柳開竅了想要再婚。
結果和宋嘉應長得一樣？
白柳很淡定，即使今天在家屬院見到周向南一家有點意外，但她和「呂非」又不是見不得人。
「呂非」的身份無可指摘，馮國邦和高永昌都沒有提出疑慮，輪不到其他人質疑。
「嗯，我們工作上有些接觸。」她笑道，「你別多想，他沒結婚。」
雖然三十多歲的男人沒有結婚很奇怪，但確實沒有，不要誤會她插足……
白柳和田雨與前面的孩子們隔著一段距離，兩人說話的聲音不高，宋嘉應卻看到她們頻繁看向他，頓時心裡有數。
「糖豆試試，我在後面扶著你。」宋嘉應覺得高度差不多。
糖豆躍躍欲試，最終撇撇嘴：「我還是改天再試試吧，害怕。」
家屬院不少人看著她，她現在還不會騎車，有點不好意思。
宋嘉應笑了笑，鼓勵她：「試試嘛。」
孩子們也攛掇糖豆，糖豆還是沒有忍住誘惑，笨拙地跨上去——
「我是有孩子的人，總要兼顧孩子的想法……」白柳聽到前面的歡呼聲，抬頭一看。
糖豆竟然已經學會了騎車，不得不說小一點的自行車就是好學，宋嘉應在後面悄悄放手，而糖豆已經徜徉在微風中加快速度。
看來她想多了，宋嘉應這次送禮物真送對了。
糖豆興奮地下車，熟稔地接過宋嘉應遞過來的手帕：「福寶，你們要試試嗎？」
「好啊，我要試。」
「我也要！」
幾個孩子一起長大，他們之間沒有成年人的客套和見外，反而是目睹一切的田雨有點不好意思。
「你們別——」
不等她阻止，「呂非」先出聲：「都去玩吧，你們兩個是哥哥吧，記得保護妹妹。」
白柳拍了拍田雨：「沒事，正主都發話了，糖豆和呂非都同意。」
「可是，」田雨還是不放心，「金貴的東西，要是壞了我賠——」
「什麼，啥東西賠？」周向南的聲音突兀地響起。
白柳回頭一看，才發現周向南和魏建新陳滿月夫妻說說笑笑走出來，她和田雨只顧著看熱鬧，沒注意到已經在外面站了好一會兒。
「這麼小的自行車？」魏建新一眼看到前面圍著自行車的孩子們，驚訝道，「那好像是機械廠請來的專家吧，之前我送貨的時候見過，聽說最近機械廠就是在他的主持下研製自行車。」
魏建新說話爽朗，聲音又洪亮，宋嘉應聞言轉過頭，恰好與滿臉疑惑的周向南對視。
兩人雙雙怔愣。
宋嘉應與周向南有過一面或者兩面之緣，早幾年周向南還在當兵，有一年放假帶著妻子和剛剛出生的周志軍回家探親，而宋嘉應就住在隔壁。
鄰居哪兒有不見面的，更何況周秀才有意炫耀自己最驕傲的二兒子，非要帶著周向南過去看。
宋嘉應知道周秀才的小心思，無非是覺得他一個念過大學的人，最終到小地方來當知青很沒有面子，而周向南讀完初中就去當兵，短短几年就成為幹部。
他不太在意這種對比，但對周向南印象深刻。
一個眼神里有野心的人。
周家人虛榮，可見識有限，周秀才能做到的，是為兒子們各自謀劃一條他力所能及的最好的人生路。
至於後面如何走，就是各自的本事。
比起其他三兄弟，周向南身上的矛盾感更突出，哪怕他表現得再正氣凜然，也掩蓋不住眼中的慾望。
這樣的人，確實有點本事。
白柳若無其事地掃過兩人，又看到宋嘉應唇角微勾，露出漫不經心的笑容。
嗯？不對勁。
她正想著，就察覺到宋嘉應的已經走到他們面前。
幾步之遙，宋嘉應率先伸出手：「你們好，我是呂非。」
他說著看向白柳，滿臉笑容：「正在追求白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