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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 過節

正文卷

第134章 過節

看著夜空中漸漸散去的煙火,周景雲收回了視線。

夜已經深沉,京城裡此起彼伏的爆竹聲煙火也在散去。

他轉過身,看院子里婦孺都已經走了,只餘下家中的兄弟們。

「都回去歇息會兒吧。」周景雲說。

兄弟們笑著說:「不睡了,守夜。」又招呼周景雲,「世子,跟我們一起打牌去吧。」

周景雲含笑搖頭:「我就不去了,年紀大了熬不住。」

兄弟們愕然又鬨笑「世子你別說笑了。」「還沒三十呢。」「我和你站一起,誰見了都當我是哥哥。」

伴著說笑周景雲又叮囑幾句仔細燭火,別再飲酒,明日還要拜年等等離開了。

看著周景雲的背影,勾肩搭背的兄弟們低笑。

「世子可不是熬不動,是想回去陪嬌妻。」

「沒錯,那天跟我們促膝長談,那麼晚了也要回去,說什麼也不肯在我們那裡歇下。」

「這位新嫂子年紀不大,倒是真籠絡了世子的心啊。」

「出身一般,長得么也平平,怎麼就…..」

「呵,你們不在家不知道,這位新嫂子可厲害了,別說世子了,夫人都被籠絡了。」

「真的假的?走走,一邊打牌一邊講講。」

兄弟們說笑著散開了。

大年夜的侯府,安靜又熱鬧,不時傳來笑聲。

周景雲一路走回院落,看到室內還亮著燈,進去看庄籬坐在床上看書。

「怎麼還沒睡?」他問。

庄籬一笑:「守夜嘛。」

周景雲自去凈房洗漱換了寢衣過來,庄籬將荷包給他看。

「母親給的壓歲錢。」她說,又一笑,「我讓春月收著,跟母親先前給的那些放一起,到時候也好整理。」

周景雲知道她說的整理是什麼意思,自從來家裡後,家裡人送的禮物,庄籬都裝好在箱子里,等將來卸下假少夫人的身份後,物歸原主。

是啊,假的,從一開始他們就是假成親,假做夫妻。

當時聽到了又有人因為蔣後,尤其是只因為一句豪傑的誇讚,被張擇破家滅門,他突然難忍憤怒。

得知張擇追查到庄先生曾與白循有來往,再加上曾經庄夫人透露的信息,他猜到白循還有個幼女寄養在庄先生這裡,便忍不住奔來,主動幫忙庇護這個孤女。

他只是為了庇護,為了那一句豪傑,為了豪傑之遺憾……

但,他真的是在庇護她嗎?

周景雲看向庄籬,一個被沈青惦記的孤女,真的只是一個孤女嗎?

見他看過來,庄籬對他一笑。

周景雲轉開視線:「這跟其他的不一樣,是壓歲錢,你還小,就算將來不是兒媳的身份,我母親也是長輩,過年也該給壓歲錢。」

庄籬含笑點頭:「那我就收下了。」又停頓下,「以前過年庄夫人也給我壓歲錢。」

周景雲嗯了聲:「睡一會兒吧,明天還要拜年。」

他沒有接庄夫人的話題,庄籬垂目說聲好,將書放下躺下來。

周景雲沒有拿起書,熄滅了燈,放下帳子,也躺下來。

黑暗裡帳子里安靜無聲。

「初二要回娘家….」周景雲的聲音忽地又響起。

初二要回娘家嗎?

庄籬想,她大姐嫁的遠,過年是趕不過來的,每年會在夏天回來一趟。

而二姐出嫁後,就再沒回來過。

現在她也算是出嫁了,也不用回家了,沒家可回。

周景雲的聲音繼續傳來。

「姨母請我們過去,說你娘家不在京城,把她當娘家走動。」

庄籬說聲好,又一聲笑:「那我又能收一份壓歲錢了。」

周景雲有些想笑,但下一刻笑意散去,將放在胸前的手移開,壓得心有些沉悶。

「休息吧。」他說。

身旁的人嗯了聲,然後悉悉索索,被子晃動,翻身向里了。

周景雲看著夜色里的帳頂,安靜無聲。

……

……

初二的門前熱熱鬧鬧,東陽侯府回娘家的媳婦們車馬眾多。

看到周景雲和庄籬也走出來,大家都有些好奇。

都知道她是個外地來的孤女。

「去姨母家玩。」庄籬笑著解釋。

其他人便也不再多問了,請她問姨夫人新年好。

周景雲和庄籬上了車,婢女們自去坐另一輛。

春月想到什麼,上車前拿著手爐尋找「江雲——」

但卻沒有看到江雲,周景雲的另一個侍衛應聲過來問「姐姐什麼吩咐?」

春月將手爐遞給他:「這是少夫人給世子準備的,世子總是忘記用,你幫他拿著。」

那侍衛笑著說聲好接過,春月要回車上,又忍不住四下看:「江雲呢?」

江雲在世子身邊左右不離,怎麼現在看不到人?

侍衛哦了聲:「江雲押送祭品回老家了。」

東陽侯老家不在京城,過年期間老宅祖墳那邊都要祭祀,也要給族中的人送年禮。

這是每年都做的事,春月點點頭,不過,以往江雲可不用去,都是東陽侯安排的人。

可能,世子回來了,以後家裡的事都要擔起來了,先讓江雲熟悉一下。

「姐姐快上車了。」春香在車上招手催促。

庄籬和周景雲的馬車已經向外駛去,春月不再多說忙上了車。

不知是不是新年的緣故,薛府煥然一新。

婢女僕婦進退有度,忙而不亂。

薛夫人面色紅潤帶著笑意,先前她見人也都是笑臉模樣,只是如今笑意越發自在。

薛夫人帶著他們去給薛老夫人拜年,過去時薛老爺正在跟薛老夫人拌嘴。

「你想要跟著老二家過,也要看老二家願不願意,老二媳婦三天兩頭生病,過去了,難道讓母親你伺候她嗎?」

「那就讓他們一家再過來,我還沒死呢,就不該分家。」

聽到薛夫人來了,兩人停下說話,薛老爺看著薛夫人鬆一口氣「夫人來了。」

薛老夫人則扭過頭不想跟薛夫人說話。

薛夫人笑意盈盈,上前扶著薛老夫人的肩頭:「母親可別跟大郎生氣。」

薛老夫人沉著臉冷笑:「我可沒跟大郎生氣,挑唆分家的還不知道是哪個。」

薛夫人嘆口氣:「我也覺得這事急了些。」說罷看薛老爺,「郎君,你好好跟母親說。」

薛老爺頓時火冒三丈:「這有什麼好好說的,老二一家都願意,母親你到底有什麼不滿?」

有什麼不滿,以後她的二子吃喝都要自己花錢了,她想要貼補二子,家裡僕婦管事盯著緊,把她當賊一樣防著,東西竟然送不出去,好容易送出去了,僕婦竟然敢拿著冊子去給二兒媳索要。

薛老夫人拍著桌子罵:「你個不孝子,我進宮告你去!」

聽到這話,薛夫人扶住薛老夫人肩頭,柔聲說:「說到進宮,母親,您可別生氣,病才養好,萬一進了宮犯了病,可是殿前失儀。」

薛老爺立刻找到了理由,沉聲說:「我看還是別進宮了,身體才好,母親先前延醫問葯多時,陛下也知道,不會怪罪。」

何止不會怪罪,她的病還被太醫院診治為癔症,難聽點就是發瘋,只怕陛下也不願意讓她進宮。

薛老夫人頓時急了,要是真告假不進宮,就坐實她得了瘋病了,以後都不能進宮,本來就沒多少情分,這樣誰還記得她的公主身份!

「我自己的身體自己知道,你們就別操心了。」薛老夫人也不說兒子不孝了,「我好好的,你們該幹什麼幹什麼,別總守在這我這裡。」

薛夫人一笑,這才說:「景雲和他媳婦來給您拜年了。」

周景雲和庄籬從外間走進來,對薛老夫人施禮。

薛老夫人原本就不喜這個庄籬,如今再看更覺得這女子令人不舒服,又瘦又小,一雙眼黑黝黝,神情冷冰冰,大過年的沒有半點喜氣。

「阿籬當初還想給老夫人您看病,吳太醫也有這個想法,只是母親你福大,被太醫院治好了。」薛夫人在旁笑眯眯說,「她也沒能盡心盡孝。」

薛老夫人到嘴邊的挑剔話咽了回去,這小女子口舌厲害,又懂醫術,太醫們都知道,萬一出去說她病還沒好,她可是有嘴也說不清。

「多謝你了。」薛老夫人擠出一絲笑,讓僕婦取來一袋子錢,「給你的壓歲錢。」

庄籬施禮道謝,上前接過,周景雲也跟著再次施禮。

薛夫人見庄籬拿到了錢,便帶著他們告退,又喚薛老爺:「郎君來陪景雲吃杯酒吧,別總在這裡惹母親生氣,母親這裡有我呢。」

薛老夫人在旁擺手:「你忙你的吧。」

以前這個兒媳怎麼看怎麼不順眼,必須放在眼前調教敲打。

現在這個兒媳更是看著不順眼,但看多了晚上還會做噩夢,只能少讓她出現。

薛夫人並不在意,笑著施禮告退。

薛老爺巴不得趕緊走,跟著出來了。

「辛苦郎君了。」薛夫人一臉心疼地說,「母親病剛好,脾氣有些不好,你多哄著點,我們孝順她。」

孝順可真不容易啊,薛老爺拍了拍薛夫人的手:「多虧有你。」

看著這一幕,庄籬在後忍不住笑了。

薛夫人錯後一步,讓周景雲和薛老爺說話,對她擠了擠眼,低聲說:「看到沒,當人兒媳當人媳婦很容易的,說些好聽話,少做些事,人人都誇你是好人。」

庄籬低聲說:「小心母親和世子怪你教壞我。」

薛夫人笑意更濃:「好人是永遠教不壞的,而壞人,則需要壞人磨。」說到這裡握著庄籬的手,「你可不要學我,過了半輩子才大夢初醒。」

庄籬看著薛夫人,一笑:「能大夢醒來就好,雖遲了些猶未晚。」

這孩子看起來怪怪的,臉上帶著笑但眼裡並沒那麼開心,難不成東陽侯夫人又背後嘀咕什麼了?薛夫人沒有再多說,今日是來玩的,其他的事待她見了東陽侯夫人再問吧。

「走,去看看姨母為你準備的宴席。」

……

……

「我不是來吃伯母宴席的。」前廳里薛四郎連連說,「分家了,我知道。」

薛老爺瞪了他一眼:「分家了你也姓薛!說什麼胡話!」

薛四郎忙又連連施禮:「伯父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我也有宴席,有客人可訪,我聽說世子和少夫人來了,特意來見個禮,就不吃飯了。」

周景雲對他一笑:「四郎多禮了。」

薛老爺面色稍緩,不過還是哼了聲:「你有什麼客人,狐朋狗友別拉家裡來。」

薛四郎帶著幾分得意:「可不是狐朋狗友,是上官月。」

薛老爺剛緩和的面色頓時大怒:「還說不是!怎麼把這個東西帶進家裡來!」

出身不堪,紈絝子弟且不說,誰人不知金玉公主不喜此子,金玉公主性情乖張暴虐,萬一引來麻煩就糟了!

「伯父,你別瞎說,你還不知道吧?公主馬上就要認下小郎了,以後他就是公主之子。」薛四郎大聲說,「論起來,咱們跟他也算是親戚了。」

薛老爺呸了聲,跟一個上不得檯面的外室子論什麼親戚。

周景雲對薛四郎一笑:「好了,去玩吧。」

薛四郎對他一禮,轉身跑走了。

薛老爺沒好氣甩袖子,招呼大家入席:「別理會他。」

周景雲跟著薛老爺入座。

庄籬落後一步,看了眼薛四郎離開的方向。

「阿籬,來姨母這裡。」薛夫人招呼。

庄籬收回視線含笑走過去。

…….

…….

薛家二房的居所比大房地方也不小。

尤其是深得薛老夫人寵愛的薛四郎,自己就有一個小庭院。

暖亭里擺了一桌宴席,有酒有菜很是豐盛。

「這不算豐盛,我娘當家後小氣的很,要是以前跟著祖母,山珍海味都有。」薛四郎說。

坐在他對面的上官月,正興緻勃勃打量四周,滿眼稱讚「這比我的樓船上不遜分毫啊,四郎你這日子過得可真不錯,果然是皇親出身。」

說到這裡又一笑。

「你我果然相當。」

這話說的薛四郎眉飛色舞,沒想到在上官月眼中,他的地位這麼高,忙舉起酒杯:「以後你我就是親兄弟了。」

輩分好像不太對,但不管了,無所謂。

上官月顯然也不在意,舉起酒杯:「我敬哥哥一杯。」

兩人碰杯一飲而盡,再大笑。

正熱鬧間,有婢女從外走進來。

薛四郎這邊的婢女看到了,有些驚訝:「彩蘭姐姐,你怎麼過來了?」

這是薛大夫人那邊的婢女。

薛四郎也看過來,見彩蘭手裡拎著一個食盒。

彩蘭的臉上帶著笑意,眼神有些凝滯:「夫人知道公子宴請,讓來送一道菜。」

薛大夫人做事一向周全,得知侄子有客,添一道菜也合情合理。

薛四郎高興地站起來:「大伯母真好。」

他忙親手來接。

上官月則看著這婢女,神情隨意,但握著筷子的手攥緊。

那婢女看向他,上官月只覺得視線瞬時凝滯,眼角的餘光能看到薛四郎在打開食盒,婢女們圍著說笑,但他什麼聲音也聽不到了。

眼前只有婢女一張一合的嘴,然後看到一個字一個字漂浮在空中。

「明日午後章家醫館等我。」

上官月的嘴角彎彎,心裡閃過一個念頭。

今日來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