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我很榮幸」
「先生，」控制著李子彭的保鏢之一注意到李子彭的氣息正在減弱，用不熟練的中文提醒道，「救護車應該快來了。」
裴珞瑾看了保鏢一眼。
最後鬆了手，碎了一半的酒瓶碎在地上，頓時四分五裂，裴珞瑾抽了張餐巾紙，墊著撿起李子彭扔掉的槍，把裡面剩餘的子彈取了出來，遞給保鏢。
一旁忽然傳來微弱的痛呼聲，Barry睜開眼睛，還沒來得及反應自己腦袋上的傷口，就被眼前的一幕驚的說不出話。
裴珞瑾轉頭看過來。
血跡在白色的衛衣上更顯猙獰，包廂里昏暗的燈光，映在裴珞瑾的臉上，被濺到血的半邊臉轉過來，Barry不自覺往後退，卻因為坐在沙發上，退無可退，想站起來卻發現腿都是軟的。
「這個是你的吧？」裴珞瑾食指掛在槍的扳機環上，晃晃悠悠的把槍遞過去。
Barry點了點頭。
那就對了，李子彭不可能有渠道□□，就算買到了，簡澤的人也不會不知道。
「醒了？」裴珞瑾並沒有做出多麼激動的神態，彷彿簡澤只是感冒發燒一般，甚至還笑了一下，「醫生說你最遲明天早上能醒來，沒想到這麼厲害，等等我去叫醫生。」
裴珞瑾給簡澤倒了杯水，坐在簡澤旁邊，目不轉睛的盯著簡澤看。
簡澤醒來的時候，剛好是深夜，肩膀處的麻藥勁已經過去了，一動就痛，另一邊最先看到的是一顆黑色的腦袋。
輕微的一聲「咔嚓」。
李子彭掙扎著，碰到了地上的槍，露出一點得意的微笑，將槍口對準裴珞瑾的後背。
「你們先走，不要被發現。」裴珞瑾重新把簡澤護在懷裡，外面傳來越來越近的救護車的聲音，到場的保鏢迅速撤離。
「裡面只有一顆子彈，」裴珞瑾笑了一下，Barry卻高興不起來，「記住了嗎？」
混亂的場面都有了解釋。
李子彭臉色一變，下意識的多扣了幾次，都是同樣的結果。
扣動扳機。
——「對不起。」
抬眼就是裴珞瑾毫無防備的後背，而能給父親報仇的槍就在自己手邊。
也不顧Barry的反應，將槍扔到李子彭腳下。
動靜鬧的這麼大，早就有人報了警，警察和醫護人員一同進來的時候，正好撞上手裡正舉著槍的李子彭。
抬眼正對上裴珞瑾嘲弄的眼神。
裴珞瑾已經換了衣服，枕在簡澤身側，簡澤一醒就被他發現了。
——「看我做什麼？」
簡澤輕聲應道，「好。」
醫生很快趕來，檢查了簡澤的情況後，只說傷勢已經穩定下來，接下來就是好好換藥，慢慢養一養。
是槍本身鐵製品碰撞的聲音。
李子彭被肩膀處的疼痛激的神情恍惚，險些昏迷，乍一被放開，就癱倒在地上，動作間扯到肩膀的傷口，使他稍顯清醒。
裴珞瑾很少會這麼認真的道歉。
簡澤還以為是因為沒有好好保護他，「那種情況不是我受傷就是你受傷，沒有對不起的。」
「不是因為那個，」裴珞瑾沉默半晌，拉過簡澤的手，簡澤才發現對方一直在手抖，他聽見對方說，「那半個月，你很難過吧？」
或許只有真真正正的換過來，由他在手術室外等上一場，才能稍微對等了他半個月的小少爺感同身受一點。
才能理解對方越來越缺乏安全感的原因。
「沒有，」小少爺反握住裴珞瑾的手，「你願意回來，我很高興，起碼我等到了。」
裴珞瑾定定的看著小少爺，湊上前吻住小少爺的唇瓣，溫柔的，緩慢的，不帶有任何曖昧，只是相互在確認彼此的存在。
有警察來做筆錄，簡澤作為受害者，只簡單地問了幾個問題，就讓簡澤簽字了。
李子彭持槍殺人未遂，簡澤和裴珞瑾請了最擅長刑事案件的律師，最後法庭判決李子彭十五年有期徒刑。
這場橫跨十餘年的恩怨就此了結。
簡澤坐靠在病床上，聽著律師向自己彙報庭審結果，「為什麼不能立刻執行？」
律師：「李子彭目前還在養傷，只能等傷勢好轉之後才可以服刑。」
「養傷？」簡澤沒能理解，當時他是看到自己的人來了，才放鬆暈過去的，李子彭什麼時候受的傷？
坐在旁邊正在削蘋果的裴珞瑾聞言抬頭，「哦，我打的。」
「你打他了？」簡澤震驚一瞬，讓律師先出去，才繼續問道，「你有沒有受傷？」
裴珞瑾把蘋果一刀兩半，又把中間的核挖乾淨，和簡澤一人一半，「他被人擒住了，傷不了我。」
簡澤還是有點擔心，難得的絮絮叨叨，「打的重嗎？會不會被追究？」
「我這不坐在這兒嗎，」裴珞瑾擺了擺手，看喁稀団。那副坦蕩隨性的樣子，沒人能想像到昨天下午的另外一副模樣，「應該打的挺重的，那個肩膀大概是廢了。」
裴珞瑾也忘了昨天有沒有把玻璃碎渣留在裡面。
簡澤忽然想起曾經喬昀和自己說過的那件事。
裴珞瑾正在咔嚓咔嚓的吃蘋果，簡澤實在想像不出這樣的人打人的時候是什麼樣的。
傷勢好轉之後，簡澤和裴珞瑾收拾了東西回國。
一切彷彿都回到了正軌上，裴珞瑾依舊經營著工作室，十天里有八次遲到，又回到了之前每天被喬昀奪命連環call的時候。
唯一不同的是，之前被call的時候是還在睡夢中，現在被call，大多數時候是正在和簡澤膩歪。
每天被喬昀花式嘲諷也不放在心上。
致遠的發展越來越好，那些曾經被推來推去的股份，又回到了裴珞瑾名下。
八月的天漸漸轉涼，夜裡有葉子掉下來，又被清潔工人打掃乾淨，再有幾片趁著清潔工人走過去，悄悄地落到乾淨的地面上。
下午四點半，白魏看到早退的老闆也見怪不怪，自從簡總談戀愛後，整個人都緩和下來，再也沒有之前綳成一根弦的時候。
甚至笑容都越來越多了。
簡澤走出大樓，很輕易就找到了熟悉的車。
裴珞瑾正坐在車裡等他，簡澤從車窗處探頭，「今天怎麼來接我？」
「帶你去個地方，上車。」裴珞瑾晃晃頭示意。
裴珞瑾開著車，駛入了已經很久沒再經過的街道。
簡澤看到了一幢頗有年代感的別墅。
裴珞瑾輸入密碼，開門，空氣中都帶著一點歲月的塵封氣息，倒是很乾凈，簡澤心裡有預感到，這裡是什麼地方。
「這也是我第一次回來，」裴珞瑾走到窗前，把窗戶打開，涼爽的秋風緩緩的吹進來，把裴珞瑾的聲音也吹過來，「一直都沒敢。」
「歡迎來到我家，一直都有請人來打掃，還算乾淨，」裴珞瑾轉身，對簡澤道，「其實以我們兩家的交情，你應該來過這裡，在你記事之前。」
簡澤四處打量著客廳，心裡有些說不清的情緒，激動，驚訝，還帶了一點無措。
「帶我來這兒做什麼？」簡澤走上前，牽住裴珞瑾的手。
裴珞瑾卻避而不談，反手握住簡澤，「我帶你上去看看。」
「這間是我爸媽的房間，」裴珞瑾推開一扇門，「他們房間里有一面照片牆，喏，在這兒，已經有點泛黃了。」
「這間是我的房間，爸媽給我做了一面大衣櫃，我小時候很喜歡躲到裡面，我媽就和我一起，把衣櫃里做成了一個秘密基地，」裴珞瑾應聲拉開衣櫃的門，裡面的積木玩具都還保持著十多年前的樣子，「我媽每次要找我的時候，都會來敲衣櫃的門。」
「這是電玩室，」裴珞瑾指著並排的三台電腦，「一般都是我和我爸在玩兒，我媽隔上十分鐘就要進來一次，她不捨得罵我，都是罵我爸，說他帶著我不學好。」
「這間是影音室，」裴珞瑾找到遙控器，摁了兩下，並沒有什麼反應，裴珞瑾怔了一瞬，明明這麼多年過去，這個東西壞掉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但裴珞瑾就是怔住了，最後又笑開，「已經壞了。」
剩下的房間都是客房和雜物室。
還有一間房間。
裴珞瑾的手放在門把上，深呼吸，緩緩地打開了那扇門，「這裡是我的畫室。」
這次裴珞瑾鬆開了簡澤的手，一步一步的走到窗前，畫架都在原來的位置上，上面的水彩都還顏色依舊。
那枚小小的獎盃就掉在窗邊。
裴珞瑾望著窗外發獃，一雙手臂從腰間環了上來，好像抱住的不僅是現在這個已經成年的男人。
「我就是在這兒，」裴珞瑾伸手碰了碰腰間的手，攥了兩下才示意人鬆開，彎腰撿起獎盃，面向窗外，「就是這個姿勢，那是我和爸媽的最後一次見面。」
簡澤站在裴珞瑾身後兩三步的位置，眼睛裡全是心疼，裴珞瑾回頭的時候剛好對上，他無意把氣氛搞得如此沉重。
「小少爺，你沒參與過我的那十四年，我都講給你聽了，」裴珞瑾把獎盃放到窗台上，手插進口袋，摸索片刻後又拿出來，「以後的很多年，你願意親自參與嗎？」
手掌打開，兩枚精緻乾淨的素戒出現在簡澤面前。
簡澤一時沒作出反應，只盯著戒指發獃。
他曾經臆想過的那個能把兩個人套在一起的圈，就這樣輕易的被裴珞瑾拿出來了。
抬眼對上裴珞瑾笑吟吟的雙眼，聽到對方催促的話語，「小少爺，問你話呢？」
簡澤把那枚戒指帶到自己的無名指上，又給裴珞瑾戴上，雙手相握，還帶著涼意的戒指硌在一起。
「我很榮幸。」
作者有話要說：
完結啦~~~
故事就停在這裡，但裴珞瑾和小少爺未完待續
接下來就是甜甜番外了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