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煩死人」和「難搞」
裴珞瑾睜開眼睛的時候，醫生正在打開窗戶，窗外凜冽的冬風吹進來，吹醒了發怔的裴珞瑾。
「有多想起些什麼嗎？」醫生問道。
裴珞瑾搖了搖頭，深呼了一口氣，挑挑眉，「有一點點，但好像並沒有全都想起來。」
裴珞瑾看看外面的天，輕鬆的笑了笑，「行了，天色不早，我就先離開了。」
醫生從窗外看著裴珞瑾的背影。
他曾經跟裴珞瑾講過，有些事情想不起來，其實是自身的一種保護機制，潛意識裡埋藏起來的東西，或許不去刻意追尋，才能讓自己活得輕鬆。
但人類很奇怪，想起來會痛苦的希望忘記，想不起來又會去拚命想起。
裴珞瑾的車離開了診所的視線，開到路旁停了下來。
雖然還沒有夢到最後，但他已經有預感了。
那個說晚上來投喂他的討厭鬼食言了。
「媛姨，」簡澤把還剩了小半碗的粥放到桌上，漫不經心的問道，「你最近有見到他嗎？」
一定是很不好的事情。
因為這次不一樣。
他甚至記憶里沒有那一盒水彩。
好累。
簡澤出車禍，是裴珞瑾聯繫的媛姨來照顧，但媛姨甚少聽到先生主動詢問裴珞瑾的事，一時之間也沒反應過來，「先生說的是誰？」
「裴珞瑾。」簡澤偏頭過去，似乎提起這個名字都能讓他紅起耳朵。
那天裴珞瑾可能喜歡他的這個念頭，雖然剛升起就被自己按下去了，但影響還是存在，比如他這幾天總是會時不時的想起裴珞瑾。
簡澤喝著媛姨熬的米粥，清淡綿密，是簡澤平日里最愛喝的，今天卻沒什麼品嘗的興趣，時不時的看向病房門口。
但他不敢。
看了看簡澤的臉色，有些欣慰地笑了笑，說話間摻了些長輩的味道，「先生是想讓裴少爺來嗎？不如打個電話？」
「先生，」媛姨拎著食盒進來，和藹的說道，「我剛剛問醫生了，他說你恢複的很好，再過幾天就能回家調養了。」
這麼多年來，一直壓在心上的疲憊感，越來越重。
其實求證很簡單，當年他在父母的死訊傳來後，第一時間就被簡叔叔接去照顧，他只要回到舊房子，去他的小畫室看一看，就知道真假。
煩死人。
裴珞瑾把頭抵在方向盤上，動作間牽扯到的左臂傷口隱隱作痛，讓他有了些知覺。
「裴少爺只在那天說讓我來照顧，後來，我也沒見過了。」媛姨回答道。
簡澤這一個星期都沒有見到裴珞瑾。
他心裡對於這一點記憶消失的終點有著莫名的抵觸。
在這之前，他的記憶是他有在乖乖睡覺，沒有熬夜，也沒有畫那一副紅色的晚霞。
「不用，」簡澤立馬回道，又抿了抿唇，蒼白的臉色削弱了簡澤身上一點凌厲的氣場，這兩天養病，難得的休息時光，簡澤難得的袒露了一點小少爺的脾氣，回頭看媛姨，「媛姨，你打吧。」
我才不打。
「好，我打，」媛姨笑道，自從小少爺變成先生，身上不自覺的會有壓迫感，讓媛姨不敢多話，今天這副模樣，倒是讓媛姨想說的話也多了起來，「先生還是和小時候一樣，心裡想見裴少爺，嘴上不說，只讓我去喊。」
簡澤愣了愣，反駁道，「我想見他？怎麼可能？」
語氣帶了點急促震驚，說完後才意識到自己有點失態，又恢複了淡淡的神色，「一見到他就生氣，見他做什麼？」
「好好好，不想見，」媛姨瞭然地笑了笑，「那我去給裴少爺打電話。」
簡澤無意識的抓了抓手裡的床單。
腦海里閃過剛剛媛姨說的話，自己怎麼會可能想見他？
果然一閑下來，就會有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來擾亂思緒也理不出結果。
「白魏，」簡澤索性不想了，撥通白魏的電話，「給我找一個心理諮詢師。」
專業的事情應該交給專業的人去做。
這是在簡澤的腦海里根深蒂固的管理觀念，只有這樣，才能實現效率最大化。
簡澤想見就能見到的人晚上的時候急匆匆地過來了。
裴珞瑾把手裡的東西放到隔壁病床上，「怎麼樣，好點了嗎？」
簡澤壓下去心裡一閃而過的悸動，在看到裴珞瑾後，心裡那點彆扭又搖搖晃晃站了起來，「你怎麼來了？」
「看你養的不錯，我過來給你添添堵，」裴珞瑾張口就來，給簡澤搭好床上桌，在上面擺了一塊提拉米蘇，「多買了一份，給你吃吧。」
「……」簡澤看著裴珞瑾又拿出一份麻辣香鍋，「裴珞瑾，我是腿骨折了，不是雙目失明，嗅覺也在，你是告訴我，你去買麻辣香鍋的時候，在麻辣香鍋的店裡多買了一份提拉米蘇嗎？」
「那你要吃麻辣香鍋？」裴珞瑾壓根沒有辯解的想法，把麻辣香鍋大方的放在簡澤面前，和提拉米蘇放在一起，蓋子一掀開，噴香嗆鼻的味道往簡澤鼻子里鑽，裴珞瑾還用筷子點了點碗邊，逗小孩兒，「你是病人，讓著你，你先選。」
簡澤被味道嗆得咳了兩聲，往後靠遠了些揮手讓裴珞瑾端走，「先說清楚，我吃提拉米蘇是因為我不想吃麻辣香鍋，不是因為我愛吃。」
他都二十二歲的大人了，他才不愛吃甜膩膩的東西。
「啊對對對，都是我勉強您老人家，行了吧？」裴珞瑾善解人意的撤走麻辣香鍋在一邊吃的開心，轉頭就看到正吃得開心的簡澤，眼睛都眯起來了。
嘴硬的小孩子。
難搞。
今天是難得的好天氣，晚上沒有呼呼的風，見不到太陽的地方還有一點積雪，在夜裡顯得格外的亮。
裴珞瑾推了個輪椅，帶簡澤出來散散步，醫院的花園裡有不少人來來往往。
裴珞瑾找了個長椅坐下，簡澤就坐在旁邊，看看天上的殘月，再看看光禿禿的樹枝，不明白為什麼非要出來。
轉頭剛想說自己要回去，就看到裴珞瑾正目不轉睛的看著某個地方。
「你在看什麼？」
「那個，」裴珞瑾抬抬下巴示意，「那個女孩兒身材比例很好，如果把九分褲換成拖地的長褲，再搭一雙厚底休閑鞋，應該不錯。」
「你不是都設計男裝嗎？」簡澤順著裴珞瑾的視線望過去，又沒什麼興趣的轉回來，「怎麼開始對女裝感興趣？」
「最近剛學的，打算擴展一下業務，」裴珞瑾隨口說道，又故意打量了一下`身邊的簡澤，「萬一簡家經營不善，破產，我拿不到股份分紅，多賺點錢總沒壞處。」
「致遠不會破產，你放心。」簡澤一字一頓，咬牙切齒，心裡想自己怎麼會想見這種討厭鬼。
裴珞瑾哈哈笑了兩聲，忽然換了另一個話題，「說回來，小少爺喜歡什麼樣的女孩子？」
他為什麼問這個？
簡澤呆住。
我喜歡什麼樣的女孩子，跟他有什麼關係。
再說了，誰說一定要是女孩子。
不會是什麼我喜歡什麼樣的他就去變成什麼樣吧？
那為什麼是女孩子？
難道他要去——
裴珞瑾忽然不輕不重的敲了一下簡澤的額頭，笑音傳到耳邊，「發什麼呆？害羞啊？小少爺原來這麼純情，聊一下都不行？」
「我腦震蕩欸，你這樣敲，敲出事怎麼辦？」簡澤被問的惱羞成怒，瞪了裴珞瑾一眼，沒好氣的說道。
裴珞瑾又往簡澤的方向挪了挪，湊近後，語氣無辜又好奇，「你說，腦震蕩，敲一敲會不會變腦殘？」
「你才會變腦殘，推我回去。」
裴珞瑾順應的站起身，推簡澤回病房，看著兩個人落在地上的影子，嘆了口氣。
要是小少爺的婚姻大事都解決了，自己應該就可以全身而退了。
不過看樣子是個難題，聊一下都害羞，還怎麼撩女孩子。
還得他這個哥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