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本來就沒必要」
裴少爺不光覺得很像話，他還覺得自己很識大體。
白魏不著痕迹的瞥了一眼上司，很好，耳朵又紅了。
簡澤在心裡吐了口氣，指尖掐了掐掌心，讓自己冷靜下來，「我還有應酬，你……有事可以叫我。」
後面一句話略顯艱澀，顯然小少爺也是第一次說這種話。
在一邊有的沒的聽一耳朵的白魏都偏過頭來，不太相信這樣的話是從自己上司嘴裡說出來的。
裴珞瑾晃動酒杯的動作頓了頓，看著簡澤離開時稍顯急促的步伐，像是在落荒而逃，嘴角忽然勾了勾。
「珞瑾，怎麼來這兒了？」顧華庭正往這邊走，畢竟明面上他們二位是結伴來的，服裝上有一點點相同的元素，在左胸`前都別了一枚寶石胸針。
裴珞瑾收回視線，轉過頭來笑道，「剛剛看到簡澤，過來打個招呼。」
「你之前說簡總是你弟弟，是各跟父母的姓氏嗎？」顧華庭好奇問道。
被人團團簇擁住的新娘還稱得上淡定，跟顧華庭打了聲招呼，顧華庭一時沒顧上介紹裴珞瑾，「發生什麼事了？」
顧華庭本來只是看裴珞瑾不開心，帶裴珞瑾來看看新娘換個心情，沒想到剛好碰上這檔子事，一轉頭卻發現裴珞瑾不見了。
顧華庭聞言也皺起眉來，「沒有備用的嗎？」
時間又過去十分鐘，影后的兩個助理已經去檢查準備備用婚紗了。
裴珞瑾趁著眾人都站在那裡，自己隨便轉了轉，一眼就看到正穿在人形衣架上的婚紗，華麗又聖潔，如果忽略掉正前方下面那一大攤紅酒漬的話。
裴珞瑾卻沒說話，單膝蹲跪在婚紗前，眼神專註的看著面前的婚紗，根本聽不到外面的聲音。
裴珞瑾搖搖頭，解釋道，「不是親生弟弟，我在他們家住過一段時間。」
裴珞瑾被逗笑，跟著顧華庭敲開了化妝室的門，就見裡面莫名緊張的氣氛，新娘坐在鏡前，離開場只剩下一個小時，卻還沒換婚紗。
「有，但是這件婚紗是定製的，之前已經在網上公布了婚紗照，如果在正式的場合上穿了備用婚紗，不知道又會被人編排些什麼。」
「不知道是誰，把紅酒灑到了婚紗上。」影后旁邊的助理解釋道。
「珞瑾，」顧華庭走過去，看到面前的婚紗，有些惋惜的嘖了一聲，「怎麼搞成這樣了？」
「可以嗎？」裴珞瑾果然被挑起了些興趣，喝光了杯子里的可樂，把杯子隨手放到旁邊的桌子上，「會不會不方便？」
娛樂圈裡，越是重要的場合，對於服飾的要求就越高，服飾上出了什麼差錯，尤其是影后這樣的咖位，一定會被營銷號和黑粉抓住大做文章。
顧華庭敏銳的察覺到這不是個好問題，收了聲，扯了下裴珞瑾的袖子，低聲說道，「珞瑾，想不想去看新娘？」
「不會，我和新娘之間有一點親戚關係，真要論起來，我可能得叫聲姑姑，」顧華庭看裴珞瑾有興趣，就帶著人往後面繞，邊走邊笑著解釋，「不過當然不能這麼叫，她也就比我大五歲，要真這麼叫了，這化妝室也就真進不去了。」
新娘現在應該在後台化妝準備，新晉影后的化妝室，顯然不是什麼人都能進的。
在本就愁雲遍布的化妝間里又掀起一片嘆聲。
影后嘆息了一聲，「實在沒辦法的話——」
負責婚禮策劃的工作人員敲了敲化妝間的門，急促說完又離開，「還有四十分鐘進場。」
經紀人也在翻手機看有沒有能在明天爆熱搜時用的到的東西。
「算不上什麼大事，」影后坐在那裡，妝容很精緻，口紅的顏色恰到好處，「婚紗出了點問題。」
「有辦法。」
一個陌生的男聲忽然響起，裴珞瑾想站起身來，剛動作一點就覺得腿有點麻，好像再動的話就會抽筋，只好保持著這樣的姿勢，迎接整個化妝室里的目光。
影后的經紀人率先說道，「你是誰？」
「棠姐，這是我朋友，」顧華庭接過話茬，介紹道，「是一個服裝設計師，您要是信得過我，我覺得可以讓他試試。」
「服裝設計師？」化妝室里頓時響起低低的討論聲，經紀人皺起眉頭，低頭輕聲和影后說道，「是不是太巧合了？」
影后沉吟片刻，顧華庭她還是信得過的，「你有什麼辦法？」
「我需要紅酒，」裴珞瑾保持著這個姿勢很累，乾脆席地而坐，也就不在意什麼語出驚人了，「一副化妝刷，和一個吹風機。」
半小時後，來賓都坐在各自的位置上，音樂響起，率先入場的是在前面撒花的花童，粉色白色紅色的花瓣飄飄揚揚的落下，被後面的新郎新娘踩在腳底下。
新娘穿著一襲白色抹胸婚紗，裙擺長達近三米，覆著輕軟的白紗，層層疊疊間，一朵淡紅色的花盛開在婚紗一側，飄揚的花瓣散落在婚紗上，像是水墨畫一般，與新娘頸間的紅寶石相呼應，更襯得新娘膚白勝雪，清與魅交織。
簡澤跟隨著眾人起身鼓掌，眼神不自覺的在人群中搜尋，並沒有瞧見裴珞瑾的身影。
裴珞瑾早就沒心情參加什麼婚禮，他在婚紗上得到了啟發，在以往，他致力於男裝方向，如今對女裝，終於拾得了一點興趣。
腿仍然有些酸痛，主人卻顧不得它，裴珞瑾隨意的坐在酒店花園的草坪上，昂貴的西裝外套被扔到一旁，白襯衫上也沾染了不少淡紅色的酒漬，袖子被隨意的挽到胳膊肘，手裡竟然是一根眉筆。
在幾張不知道從哪裡撕得的白紙上塗塗畫畫，墊板是一盤眼影盤。
簡澤找到他的時候，眉心又不受控制的跳了跳，耐著性子走過去，彎腰想撿起地上的西裝外套，卻眼尖的發現了上面沾了一點草屑，動作就那樣頓了一兩秒，又重新站起身來。
簡澤自認自己很有禮貌，語氣里只有詢問沒有別的，「你怎麼坐在這兒？」
「你隱形眼鏡不是剛配的嗎？今天沒帶？」裴珞瑾只在百忙之中看了簡澤一眼，說話都像是擠時間說的一樣，語速很快。
裴珞瑾的話在簡澤的耳朵里自動化作四個字：「你是瞎嗎？」
指甲扎進掌心，簡澤控制住自己的語言系統，「你需要的話，我可以幫你在這個酒店裡定個房間。」
就算是靈感來了，也請你不要這樣衣衫不整的坐在草坪上，像個野人一樣。
「不需要，」裴珞瑾撣了撣紙張，滿意的笑了笑，才說道，「這裡多自在，空氣多清新，酒店房間里都是人的味道，不去不去。」
裴珞瑾說完後才看向身邊的簡澤，明顯注意到簡澤今晚的不對勁，想了想說道，「你是想幫我什麼忙嗎？」
語氣很有禮貌，起碼放在裴珞瑾身上，簡澤已經很滿意了，「需要我嗎？」
「嗯——」裴珞瑾腦海里轉了個念頭，指著自己前面的空地，「也可以需要，你站到那邊去。」
等簡澤站過去，裴珞瑾拿起手裡的畫稿比了一下，又低下頭稍稍改了下尺寸，來回幾次後，簡澤才隱隱約約明白了什麼。
一晚上的忍耐顯然快到頭了。
簡澤又攥緊拳頭，試圖抓住最後一點搖搖欲墜的理智，但說話間帶出了些忍耐的意味，「我剛剛看你，畫的是女裝吧？」
「藝術不分男女，」裴珞瑾似無所覺的輕輕指責了簡澤一句，「不要那麼狹隘。」
簡澤心裡吐了口氣，再次強迫自己淡定下來。
裴珞瑾卻像是故意火上澆油一樣，看了眼畫稿，看了眼「模特」，「還不錯。」
「之前……」簡澤把忍不住攥緊的拳頭背到身後，是的，他成功被裴珞瑾挑釁到了，一字一頓的說道，「我想過要不要讓我們之間的關係友好一點，現在看來，似乎沒什麼必要。」
簡澤心裡生氣的想道，他跟裴珞瑾兩個人天生就不和，不管是從言行舉止還是從氣場性格。
「本來就沒必要。」裴珞瑾卻笑出聲來，站起身，把手裡的畫稿撕下一部分，再拾起地上的外套，輕輕抖了抖，利落的甩到自己肩上，動作間帶了幾分痞氣。
轉身離去的時候，路過一張石桌，把撕下來的那一部分放在了上面，還用杯子壓住。
他今天之所以答應顧華庭來，就是為了告訴簡澤，過去做過的事情，他沒放在心上，也希望簡澤別太在意。
留下簡澤在原地，有些發怔。
似乎明白了裴珞瑾的意思。
之前的那些糖和蜂蜜水，裴珞瑾從來都沒想過用來交換些什麼，如果不是簡澤自己發現了，裴珞瑾壓根就不會提及。
所以他這些天的刻意躲避，見面時的一點點不知所措，在裴珞瑾眼裡，「本來就沒必要」。
那裴珞瑾到底想得到些什麼呢？
還有像那些東西一樣，裴珞瑾瞞著他的，還有什麼？
簡澤走到石桌前，被留在上面的是一小張Q版肖像。
簡單幾筆的勾勒，簡澤才發現自己早就把忍耐的表情放到了臉上。
夜色漸濃，皎白的月光撒下來，綠影重重中，傳出一聲哼笑。
聲響又短又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