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一塊西蘭花
白魏一踏進簡總辦公室的樓層，就發現眾人都鴉雀無聲，連平時最愛聊天的幾個人都安安靜靜的做項目，白魏心裡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經過秘書辦公室，裡面的五六個秘書在打電話，聲音都很小，坐在靠門位置的一個女生悄悄和白魏透露，「白助，簡總今天心情好像不太好，你小心一點。」
白魏皺皺眉，就算今天是老簡總的忌日，簡總也不會把情緒帶進公司。
這是怎麼了？
「簡總，這是您要的隱形眼鏡。」白魏聽勸的很，走進簡總辦公室，一句話都不多說，把手裡的東西放到簡總的辦公桌上，微微鞠躬準備出去。
簡澤手上正在簽署一份文件，聲音冷淡，和平時沒什麼區別，「拿走。」
白魏的思維高速運轉，這份文件是哪個部門要用的，「好的，簡總。」
卻遲遲不見簡澤把文件遞過來。
大概半分鐘，簡澤抬頭看了白魏一眼，不耐煩的敲敲桌面，「隱形眼鏡，拿走。」
不是您要我買的嗎？
白魏沒敢問，視線在局限的視野里轉了一圈，最後鎖定了被扔在沙發上的隱形眼鏡包裝。
裴珞瑾家是獨棟的公寓，三層，第一層開了一家甜品店，第二層是裴珞瑾自己的私人畫室和一些娛樂室，畢竟我們裴老師興趣多多。
「……」白魏明白了，那就難怪，揮了揮手，「行了，你去忙吧。」
本來他覺得無關緊要，出門有司機，也可以打出租。
簡澤十八歲的時候被安排進公司實習，後來家生變故，他接手公司，這麼久了，駕照也沒考下來。
「簡總怎麼來的？」白魏忽然想到了什麼。
白魏透過百葉窗，看了看裡面坐在那裡生人勿近的簡總，搖了搖頭。
另一邊就是裴珞瑾家的大門，一般都是開著的，裡面有一塊面積不小的平台區，靠牆堆了些雜物，室內的樓梯就在一側，再就是直面著的一扇門，進去才是裴珞瑾的家。
「這麼早來做什麼？」裴珞瑾頭髮還炸著，睡眼朦朧，心想航班不是下午的嗎？
白魏連忙把自己買的那一副收了起來，走出來關上門，才呼了口氣，隨手招了個秘書，「簡總到底怎麼了？」
隔日上午十點半，喬昀拉著行李箱，準備待會兒直接去機場，敲響裴珞瑾家的門，早就習慣的等了三分鐘，才等來剛醒的裴老師。
喬昀翻了個白眼，「中午十一點半，您約了顧華庭吃飯。」
「不清楚，一來就這樣了。」
「白魏。」冷淡的嗓音響起，不算大聲，剛好能被聽到。
他自己住在頂層，樓梯分室內和室外，室外的樓梯一邊是個小天台，有簡單的桌椅組合，還擺著畫架和畫板，畫架上是一副色彩濃郁的風景畫。
但顯然，昨天被「司機」半強制帶去配眼鏡的不好經歷，讓簡澤下定了一些決心。
白魏頂著秘書辦公室里一群女生的同情目光，推開門進去了，「簡總。」
喬昀真的懷疑裴珞瑾腦子有點問題，不是罵人，屬實是能被他記在腦子裡的事情，少之又少。
秘書仔細想了想，「坐車，一輛白色的賓士，車門上還插著一面小旗子。」
說的誇張點，裴少爺總這樣管殺不管埋，最後都是他們遭殃。
裴珞瑾可不在乎這些，想想簡澤臭臭的臉色，裴珞瑾甚至覺得，還多了幾分被黑色西裝壓沒了的少年氣。
簡澤手裡的鋼筆在桌子上敲了敲，發出清脆的聲響，「幫我報個駕校。」
「哦，」裴珞瑾打了個哈欠，不在意喬昀的陰陽怪氣，他就是記性不好，理直氣壯，「那我去換衣服。」
「下午去賀州市的行李，你收拾好了嗎？」喬昀問道。
裴珞瑾的聲音從衣帽間里傳出來，有點悶悶的，「昨晚收拾到一半，太困了。」
言外之意沒有。
喬昀剛好看到了攤在客廳里的行李箱，和一邊亂七八糟的衣物，衣物堆上有一處凹陷，像是被人躺過。
以喬昀的了解，裴珞瑾收拾到一半，仰在上面開始打遊戲的可能性為百分之九十九。
剩下百分之一，就當是他對上司的尊重。
「裴老師，我到底是你助理，還是你保姆？」等裴珞瑾換完衣服出來，就看到堆放在沙發地毯上的衣物有一大半都被疊起來，喬昀手裡正在疊著一件。
裴珞瑾也不覺得慚愧，轉身去冰箱里拿了瓶可樂，蹲在旁邊，認真提議，「你要是想要兩份工資，我也能給。」
「是是是，您家大業大，」喬昀隨手拿起手底下的衣服往裴珞瑾方向扔了過去，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收拾好沒有，收拾好就出門。」
「都怪你跟我說這些，我都忘了，你等等，我再泡個泡麵，一覺睡到現在餓死了。」
照顧自己的時候，裴珞瑾都是死不了就行。
喬昀把手裡的衣物疊好，阻止道，「還泡什麼面，咱這不就是去吃飯嗎？」
裴珞瑾義正言辭，「這次主要是給簡澤談項目的，我在那兒一直吃多不像話。」
喬昀詫異挑眉，「你在意那些？」
裴珞瑾掙扎片刻，把已經拿到手裡的泡麵又放了回去，「我覺得你說的對。」
簡澤記性比裴珞瑾強得多，帶著助理，和節目組的導演，提前二十分鐘就進了包廂等候，誠意十足。
就是簡總的臉色不太好看，尤其是看到裴珞瑾後，顯然昨天的氣性還沒過。
可惜裴珞瑾只當看個樂，猶嫌不夠，還坐到了簡澤身側，簡澤念及有外人在場，沒有去踩裴珞瑾的腳。
裴珞瑾不知道自己躲過一劫，頗為自來熟的和幾個人互相打過招呼後，閑聊了幾句，就見顧華庭全副武裝的進來了。
「珞瑾，」顧華庭進來後，先是和裴珞瑾打了招呼，再面向眾人，笑容里便只剩客氣了，「不好意思，是我遲到了。」
「是我們來得早，」裴珞瑾算是組局的人，招手喊來服務生開始點菜，「華庭有沒有什麼想吃的？」
顧華庭擺了擺手，「我沒有忌口，你點就行。」
在座的人都知道今天的正事不是吃飯，裴珞瑾倒是認認真真地在點菜，等菜都上齊了，服務生禮貌的關上包廂門，裴珞瑾率先發言，先揀了一個話題，「前天發給你的初稿你看過了嗎？有沒有什麼想改的？」
「沒有，你的設計我一直都滿意，」顧華庭笑著回道，開了個小玩笑，「這次的撞色我還沒嘗試過，還挺期待的，可以接著往下做了。」
裴珞瑾應了一聲，說道，「好，昨天你沒有提修改意見我還以為你沒看呢。」
顧華庭笑道，帶一點半真半假的曖昧，「這不是等著你請我吃飯親自問我嗎？都說顧客是上帝，我都在你那兒做了這麼多回了，還沒享受過上帝待遇。」
「原來是怪我，」裴珞瑾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話題自然的轉到簡澤身上，「不過這次吃飯可不是我請你，下次一定補上。」
「這次是我弟弟想見見你，」裴珞瑾抬抬下巴，示意簡澤的方向，仗著是公開場合，明晃晃的踩簡澤的線，「我弟弟，簡澤，致遠的老總，他有個項目很中意你，我看他那樣子都快非你不可了，就是一直沒機會見面，所以今天，我可不是主要的，我就是個牽線搭橋的，順帶著蹭頓飯。」
簡澤頷首示意，面上波瀾不驚，總裁范兒端的嫻熟，餐布底下，裴珞瑾的白色休閑鞋上印著一個灰色的鞋印。
實在是忍不了。
顧華庭之前拒絕，是因為剛捧了影帝的獎盃回來，想先進組，就一味的拒絕了所有的綜藝，這次來，純粹是因為裴珞瑾。
簡澤簡單的聊了兩句，就把話題不著痕迹的讓給了坐在旁邊的導演。
之前說過，這個綜藝就是個託辭，簡澤只是知道個大概，沒有仔細了解過，自然說不出太多，就剛剛那兩句，都是來的時候在車上看的。
簡澤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想把這齣戲做完，大概是因為他做事謹慎周全已成習慣，不想留什麼痕迹吧。
橫了一眼旁邊正吃的開心的裴珞瑾，眉心跳了跳。
反正不會是因為不想浪費身邊這個討厭鬼的好意。
吃吃吃，有那麼好吃嗎？
簡澤心裡正吐槽，就看到一塊西蘭花被夾到了自己餐盤裡。
轉頭看過去，裴珞瑾像是沒事人一樣。
西蘭花色澤誘人，是白灼的，翠綠里點綴著白色的蒜末，大概因為就在自己餐盤裡，簡澤覺得香味直往自己鼻子里鑽。
簡澤很想嘗嘗。
可這是裴珞瑾夾給他的。
簡澤面上聽著顧華庭和導演之間的談話，心裡在糾結吃與不吃。
裴珞瑾先前惹自己生氣，是該給自己賠罪。
說句真心話，這麼多年來，還是裴珞瑾第一次惹了自己之後，給自己賠罪的，自己也該給個面子。
畢竟又不是小孩，是成熟的大人了。
簡澤說服了自己，夾起來吃掉了。
餘光看到裴珞瑾好像在笑。
簡澤動作一頓。
裴珞瑾夾給自己的不會是掉到桌子上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