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有我在,我不會丟下你的

正文卷

盛夏,松川市。

連日持續的高溫使這座城市變成了名副其實的火爐。陽光如火浪一般席捲著城市的街道,街上的人們彷彿被放置於火箱中烘烤,而躲在屋子裡的人也好不到哪去,風扇吹出來的風都熱乎乎的。

在青少年宮老舊的會場里,正舉行「朝陽杯」中小學生作文大賽的頒獎大會,來自全市的中小學生代表正陸續進場,因為市裡對此次大會十分重視,所以每所學校除了派得獎的同學前來之外,還另外派出了幾名學生代表來到大會現場。於是,並不算大的會場里,坐滿了各個學校的學生。

四周是密不透風的牆,老式的風扇在頭頂嗚嗚旋轉,卻根本不起作用,會場簡直就像一個巨大的蒸籠。

蘇培樂坐在前排獲獎的學生中間,手中拿著印有Kitty貓的塑料扇子不停地扇動著,她明顯感覺到汗水正沿著額際淌下來,再這麼熱下去,她這張小包子臉就成了真包子了。旁邊不時有同學在找位子,走動產生的風帶來暫時的涼爽,蘇培樂難得愜意地呼出一口氣,扭頭看向自己身邊剛坐下的同學,發現他也正目不轉睛地看著自己。

自己有什麼奇怪的地方嗎?蘇培樂不由得睜圓了眼睛。

下一秒,男孩忍不住笑了起來,略帶玩味地看著她。她有一張很可愛的包子臉,眼睛大大的,烏溜溜的,因為太熱的關係,裡面似乎矇著一層淡淡的水汽,在會場燈光的照射下,像是黑夜中閃爍的星星。

她瞪圓眼睛的樣子十分可愛,讓他不禁回憶起不久前的一幕,心想原來就是她啊。

蘇培樂並不認識他,卻對這個男孩子感到驚艷。在白皙的皮膚的映襯下,他的五官顯得十分精緻,眉眼俊朗,應該說超出了同齡男孩的那種稚嫩,眉宇間隱約帶著一股倔強的英氣。不過最讓她無法轉移視線的,還是他的笑容。

她還是第一次看到有男孩笑起來會這麼好看,溫暖得如春日和煦的陽光。

好有感染力的笑容啊,蘇培樂看得忘了搖手中的扇子。

「其實,心靜自然涼,總搖扇子倒會累出汗的。」他的聲音也很好聽,像是五線譜上跳動的音符。

蘇培樂打量著他穿的校服,紫邊的白色襯衣,下面配著普通的淺藍色牛仔褲,顯得既乾淨又陽光。她認了出來,這是封陽中學的校服。封陽中學可是松川市最好的中學呢,她不由得心生羨慕。聽說這次作文大賽,封陽中學得獎的學生是最多的。

與周圍同學身上的汗漬味相比,這個男孩給人的感覺很清爽,光潔的皮膚在燈光下泛著如瓷器般瑩潤的色澤,唯一能看出他熱的地方,便是鼻尖上隱約浮現的汗珠。

見蘇培樂看著自己愣神,男孩朝她慢慢勾起了嘴角,像是漫不經心的微笑,卻散發著奪目的光芒。

蘇培樂心跳加速,臉不由得更加潮熱起來。她不知道該和這個男孩說些什麼,卻見他從褲子的口袋裡掏出一小包紙巾,抽出一張遞到了她的眼前:「先擦一擦汗吧。」

眼前的這隻手讓她暗暗讚歎,男孩子也會擁有這麼漂亮的手啊,指節修長又豐潤白皙,按著紙巾的拇指指甲亮晶晶的,比象牙還潔凈,這讓她覺得自己的手真是相形見絀。

「謝謝你。」她接過紙巾,淡淡的清香讓她心情舒暢,她羞赧地對他笑笑,心裡卻有些小小的感慨,如果自己學校有這樣漂亮的男生該多好,那上學該是多麼令人期待的一件事啊。

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蘇培樂從來沒有主動搭訕過男孩子,突然直接問他,會不會有點兒太冒失了?

她正猶豫著如何開口,這時台上的主持人已經宣布頒獎大會開始了,讓大家保持安靜。

蘇培樂想著,還是等會議結束以後再問吧。她又偷偷扭頭看了男孩一眼,他此時已經轉過頭很認真地看著台上。

接下來進行的是領導講話、教師代表講話,而台下的學生們仍在悶熱中煎熬。

「下面,請獲得比賽二等獎的同學到台上領獎。」主持人開始念著得獎同學的名字。

蘇培樂在聽到自己的名字後便站了起來,旁邊的男生也在她前面往外走,原來他也得了二等獎,可是她剛才一走神,沒有聽到他的名字。真是該死,他到底叫什麼呢?

片刻後,得獎的五名同學站在了領獎台上。蘇培樂從頒發獎狀的領導手中接過榮譽證書,而那個男孩子也在她旁邊接過了證書,十分有禮貌地拿著證書向領導鞠躬,惹得領導連連誇他懂事。她趁機望向他手中的證書,想看看上面寫的是什麼名字。

可還沒等她看清,一聲尖厲的喊聲突然在觀眾席後面響起,安全出口的大門被人猛地推開,一個工作人員驚慌地大喊著:「不好了,一樓著火了,快組織大家撤離!」

蘇培樂循聲望去,和會場里的每一個人一樣,愣了好幾秒。著火?這對於他們來說,是個太不可思議的詞語。

「呀,老師,有火苗!」角落裡一個女學生恐懼的喊聲像是一把鋒利的刀打破了短暫的寧靜。

很快,後方的同學們都聞到了一股刺鼻的煙味。

雖然領導在第一時間就鎮定地指揮學生們疏散,可看到從樓縫中冒上來的濃煙,很多同學還是慌亂了起來。

酷暑難耐,室內室外的溫度又極高,而這座被列為文物保護單位的青少年宮老樓年久失修,火勢一時難以控制。

「快跑啊。」台上一個學生等不及老師的安排,扔掉手裡的證書驚叫著。她這一喊,立刻引起了其他同學的驚慌。

蘇培樂的大腦一片空白,聽到老師們無力地吶喊著,卻無法控制現場的混亂,她機械地想隨著大家跑下領獎台。

濃煙不斷從縫隙中冒了出來,甚至還有耀眼的火花,受到驚嚇的同學們爭先恐後地向樓梯口跑去,生怕晚了一步就會被困死在這裡。

不知是誰撞了她一下,蘇培樂腳下一滑,失去了重心,往樓梯下面摔去。

左腳鑽心的疼痛讓她一時無法動彈,而後面跑過來的同學慌亂間踩到了她,還有人被她絆倒,卻又爬起來繼續向外跑。蘇培樂失聲哭了起來,想站起來,左腳卻不能安然著地。

她的哭聲還是起了作用,周圍的同學看到了她,同時也避開了她。

有人拉起了她的胳膊,淚眼矇矓中,蘇培樂看到了那個俊朗男孩的臉龐,他神情焦急地問:「你受傷了?」

已經感覺煙味越來越濃,蘇培樂的恐懼達到了極點,聲音帶著哭腔:「我的腳好像扭到了,怎麼辦啊?」

「別怕,有我在,我不會丟下你的。」男孩堅定地說著,抓住她的手臂搭在自己的肩上。

會場里的同學們已經跑出去了很多,可仍然有很多同學被濃煙圍住,從門外撲進來的火苗讓會場里響起了一陣陣尖叫聲,最後留下來指揮的老師根本無法安撫住他們的情緒。

「怎麼辦,我們會不會被燒死在這裡啊?」蘇培樂的大腦此時充滿了對死亡的恐懼,那紅彤彤向上竄動的火苗,彷彿是撒旦的怒火一般。

這時,剩下的同學們被老師帶到了另一面火相對小一點兒的安全梯旁,向外疏散。

男孩見蘇培樂舉步維艱,情急之下,他蹲下身把她背在了身上。13歲的男孩身材並不高大,背起同齡的女孩明顯有些吃力。

「不要管我了,你快逃出去吧。」儘管是這樣危急的時刻,蘇培樂仍然保存了一絲理智,怕連累了他。

「我們一起出去,別怕,有我在呢。」他堅定地說道,咬緊牙關背著她跑到了安全梯的門邊。

「謝謝你!」蘇培樂只覺得心裡滿滿都是感動,動了動嘴唇,除了道謝卻無法再說出更多的話來,眼睛裡閃著晶瑩的淚花。

眨眼間,煙霧越發濃烈嗆人了,蘇培樂甚至能聽到頭頂木頭燃燒時噼里啪啦的聲音,她害怕地趴在男孩背上,瑟瑟發抖。

同學們擁擠地沿著樓梯向下跑,男孩因為背著她而被同學們撞得左右搖擺,而他們也漸漸地落在了後面。

煙越來越濃,幾乎讓人看不到前面的路,趴在男孩身上的蘇培樂感覺到呼吸越來越困難,吸入的煙塵進入肺里,讓她幾乎窒息。

「我,我好難受!」只是短短的一句話,她卻說得極為艱難。

「再堅持一下,我們馬上到一樓了。你聽,消防車的聲音,消防員叔叔來救我們了。」男生邊走邊對她說,吸入鼻中的濃煙讓他劇烈地咳嗽起來,像是有數不清的細針在扎著他的氣管。

蘇培樂隱約聽到了外面消防車的警笛聲,可是她的眼皮越來越沉重,最後慢慢地合上,眼前變得一片漆黑,再也聽不到周圍的聲音。

這時已經到了一樓,前方几米的位置便是門口了,男孩子激動地說著:「我們馬上就要出去了。」卻沒有得到背上女孩的回應。

突然,不知是哪裡傳來了坍塌聲。他因為慌張,腳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背著蘇培樂便硬生生地摔倒在地。這時,火苗向他們撲了過來,他來不及多想,就翻身撲在了已經昏迷的蘇培樂身上……